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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自古以來就以白天為父,黑地為母或以日為父,以月為母。彝族傳統觀念認為宇宙萬物由陰陽雌雄充當,因此,將萬事萬物都分陰陽和雌雄。但是,彝族傳統以母為大,以公為小。彝諺說:“在世以父為大,逝日以母為大。”此外,還說:“靈掌類皇帝為大,蹄類駱駝為大,翅類鴕鳥為大,屋內母親為大。”[5]彝族還有給顏色分公母的傳統,比如以白色為公,黑色為母。彝人認為人的靈魂不死,且萬物都有靈,若生者靈魂不附身則意味著災難降臨,因此,須請畢摩做招魂儀式。死者靈魂不死,長期游蕩荒野則對其子孫后代不利,因此,也得請畢摩做“靈木撮畢”[6]儀式,在此儀式中將死者靈魂送至祖先居住地“恩牧普古”[7]。在招魂的時候,從祖先居住地“恩牧普古”一站一站地招回家,就是招生人的魂魄回來;送魂則是將死者靈魂從其子孫居住地一站一站地往“恩牧普古”送去。彝文典籍《招魂經》中記載:“在祖先亡靈極樂世界,有三色監獄,即黑色監獄、花色監獄、白色監獄。”這里所描述的是生者魂魄常常被惡鬼關在祖先極樂世界的監獄里面,因此,畢摩往往以犧牲、象征金銀財寶的小木塊“圖史”[8]以及一種稱作“格惹”[9]的草偶來贖出生者魂魄。畢摩首先從黑色監獄里將生者魂魄贖出來,再經花色監獄到白色監獄,最后從白色監獄里將生者魂魄贖回來。然后以“恩牧普古”為起點,從東向西,一站又一站地將生者魂魄招回家來。在招魂儀式上常常用樹枝和樹杈在主人家里設置黑、花、白三道門鎖,其上放著一根一頭穿著針的長長的白線,以象征生者靈魂回來的路線,因此,畢摩招魂辭中有“白線當著路來,白針當著拐杖來……”招魂詞誦至此,即表示主人家魂魄已招回,接著將黑花白門鎖交叉,以示鎖住。這里有兩層意思:其一表示將主人家魂魄鎖在家里;其二表示將一切邪惡鎖在門外。關于招魂的彝文典籍有《招魂經》《贖魂經》[10]《漢地贖魂經》[11]《墓地贖魂經》[12]等。彝文典籍《送魂經》即《指路經》。四川涼山彝族的《招魂經》和《指路經》都詳細記載了川滇黔一線經過的若干驛站和地名。在舉行招魂或祭祖儀式流程中,畢摩所設置的“神枝神杈”[13]都是黑、花(雜)、白色。在招魂儀式中,會用到“黑白擊打器”。“黑白擊打器”有三根小木棒,做成如手指粗的長約尺許的黑、白、花三色,棒的一頭用刀削尖。其中一根剝全皮為白,另一根剝半皮為花,還有一根是不剝皮為黑。黑白擊打器是主人家對抗兇惡鬼神的武器,是打開黑、花、白三色監獄門鎖的器具。因此,畢摩在舉行驅邪咒鬼、招魂等儀式時,咒詞念誦到一定時候,主人家成員都會坐到一起來,由非主人家成員的一名男性手執黑花白三色擊打器,從主人家頭上反時針方向轉三圈,輕輕敲打每一犧牲的頭部一下后,將犧牲殺死,再用擊打器的一頭染上犧牲的鮮血,在縱向擺放、頭朝門外的每一犧牲的頭部、腰部、臀部輕輕敲打三下后,再將之擱于犧牲尸上。此時,畢摩開始舉行犧牲尸祭儀式。尸祭完畢,由三名男性持擊打器到主人家門外向東、西、北三個方向比擲,最后將擊器物擲向北方“德布洛莫”[14]山方向去。這一儀式稱為“擲擊器物”。擲向三個方向時,三名擲者齊聲高吼“咆哦”三聲以示驅邪。在舉行上述儀式之前,傳統主人家成員男性戴上麻皮,女性戴上藍或紅色毛線,在做完儀式送出神枝草偶之前,將麻皮與毛線脫下,畢摩用刀將之割成若干截后掛在草偶上,以示與邪惡斷絕一切關系。然后,將麻皮、毛線和草偶一起在主人家成員頭上轉三圈后送去野外,以示脫去污穢,割斷邪惡之源。在這里出現白、藍、紅三色元素,藍色或紅色毛線代表女性,脫去女性身上之污穢邪惡,而白色麻皮代表男性,脫去男性身上之污穢或邪惡[15]。
《送魂經》記載:“……利木美姑[16]這地方,生者魂魄和死者靈魂混雜在一起,死者靈魂往前去,生者魂魄返回來;‘籽谷’[17]、‘日日’[18]轉,‘籽谷’屬死者之物,‘日日’屬生者之物;黑白污穢轉,黑色污穢屬死者之物,白色污穢屬生者之物;白布黑布轉,白布屬生者之物,黑布屬死者之物。利木美姑這地方,白路、黑路、黃路三條路,黑路是死者之路,黃路是‘斯魯斯勒’[19]之路,即病魔之路,白路是生者之路。生者笑瞇瞇地來,死者黑暗暗地去,‘斯魯斯勒’鬼神順著黃路去,白路是陽光道,畢摩和主人家魂魄順著白路返回來……”[20]送魂時,四川涼山彝族將亡靈送向“恩牧普古”,從亡靈子孫居住地開始,一站一站地送往云南昭通,路經美姑、金陽等地。生者靈魂送亡靈的途中有若干地點是生死靈魂的分手之地,如四川涼山美姑縣境內的“利木美姑”、金陽縣境內的“爾吉谷布”[21]等。將亡靈送至“爾吉谷布”地時,彝文《指路經》記載:“爾吉谷布這地方,放置白色皮囊及黃色皮囊,白色皮囊是死者的,是往前渡去的,而黃色皮囊是生者的,是不能渡過去的。掌舵皮囊則三人,其上木板鎖四把,皮囊尾部如鵰翅,皮囊形狀呈圓形……”畢摩接著將亡靈繼續送至“恩牧普古”。最后將生者靈魂從“恩牧普古”又招回來。這里提及白色皮囊和黃色皮囊,白色皮囊是亡靈乘坐的,而黃色皮囊是生者乘坐的。這里的白、黃色皮囊與美姑黑、白、黃三色道的意義有所不同,總之,在這里以白色為吉,以黑色為兇。四川涼山彝族地區的彝人都會舉行一些驅邪、除魔等儀式活動,從中可以發現彝族五色觀念。(圖1、圖2)在驅邪、除魔儀式活動上,可以發現涼山彝族崇尚之色。在舉行驅邪、除病魔之前,由畢摩選定犧牲毛色,所選用的毛色有著嚴格要求。彝人認為不同的犧牲毛色具有不同的功用和意義。一般選用的犧牲種類有牛、羊、豬、雞等。如有祖先神靈或畢摩神靈在作祟于人則獻牲毛色定會選用白色,如舉行驅邪、除魔儀式時,畢摩一定會選用毛色為黑色的獻牲。彝族還認為黑色有避邪的功能,白色是用來獻祭祖先神靈、畢摩神靈、自然神靈、“吉魯”[22]神靈的,而用于盟誓、詛咒、驅邪除魔等儀式上的犧牲毛色則以黑色為主。四川涼山彝族在祭祖的“尼木撮畢”儀式上,有一段議程稱為“造作竹祖靈筒”,即畢摩用山竹根為材料制作祖靈筒的儀式。開始施行這段議程時,畢摩在主人家男性的帶領下來到主人家亡者的墳地上,手執黃母雞、山竹根、靈草及酒水等在墳上招回亡靈,經過解除污穢的儀式后,用竹根制作竹祖靈筒。制作時,畢摩將竹根用刀削成如指甲大的竹祖靈后,用黑色羊毛包裹起來,外系麻皮,若亡者為男性則纏繞九圈,是女性則纏繞七圈,而后裝入竹靈筒。裝靈筒時,非常講究,需用彝文寫上亡者的姓名,按夫妻身份一對一對地裝上,然后用白布纏繞靈筒,最后將它送進宗族竹靈筒巖洞里[23]。用黑色羊毛包裹竹祖靈的意義有三:一、彝族傳統分生死顏色時,黑色是死者的,白色是生者的,黃色是病魔“斯爾斯勒”的。二、黑色是莊重、尊嚴的象征,因為黑色是不輕易變化的顏色,以之作為喪服,則亡靈就有了吉祥的色彩,這是生者的殷切希望。
先制作服飾的主要材料,在彝族服飾面料中,等級大概分為上等為錦、緞、絲綢,其次是毛、棉,最下等是麻。但對于長期生活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高寒山區的民族來講,以毛氈制品與毛紡織品為服更適應于自然環境。因此,四川涼山彝族至今喪服都用羊毛為面料,其喪服有黑色頭帕、黑色上下裝,外披黑色“加什”披氈,忌諱使用其他面料或其他顏色的喪服,尤其忌紅、黃色喪服。畢摩在主持招神或招魂儀式時,往往用許多樹枝樹杈插在地上作為神座或星座。星座名稱有“昊所庫”“提爾則”“齒可弗”“沙尼史”“所塔牧”“尼能爾”“鷲德古”“鷲則波”“達尼伙”“瑪茲博”等,神座名有“阿勒督哦尼”“圖爾則吉克”“尼神”“能神”“卓博”[24]等,也分黑、花、白三道。有的儀式由黑色、花色和白色神座組成,稱為三層神座。神座由不同顏色的神枝神杈組合而成,并以黑、花、白依次排列。白色神座的神枝由樹枝全剝皮組成,花色神座的神枝由半剝皮樹枝組成,而黑色神座則由不剝皮的樹枝組成。對于彝族崇尚黑、白二色的說法,彝族畢摩在祭祖,或祭神,或骨卜辭中如是說:“上祭白天父,下祭黑地母。”彝族日常里也說:“上以白天為父,下以黑地為母……”這里是以黑、白二色寓意陰陽雌雄,并將白天比為父,黑地比為母。以此推論,則白色為陽,黑色為陰。彝族崇尚黑、白二色的寓意非常深遠。人之上為天,人之下為地,上靠白天父,下靠黑地母,表明天地交融,萬物萌生。除了舉行與靈魂和死亡相關的儀式外,畢摩也要為民眾舉行祛病、祝福新婚生活等儀式。彝人生病時,會請畢摩骨卜或打雞蛋占卜,或翻閱彝文《占算經》測定患者的命方命運,然后依據畢摩占卜結果擇用所獻犧牲種類、公母及其毛色。根據畢摩的占卜結果經驗,如果占算測定的犧牲毛色是黃、紅色或身毛白色、頭面部黑色或身毛黑色而前后肢毛色為白色則以示病情嚴重,生命岌岌可危。除此而外,其余情況一般。在施行此類儀式時,除擇犧牲毛色外,還有在做“古”[25]的時候,有謂三色擊打武器,這三色擊打器物則用來打擊三種不同程度邪惡的象征。彝人認為黑色表示事物的嚴重性,其次是黑白相間的花色,然后才是白色。彝族傳統嫁女中,有一個儀式稱謂“博黑”[26],這個儀式是在嫁女的那天晚上進行的。首先畢摩在嫁女家屋外選好一塊平地,然后在這塊平地的東緣上設置四組黑色“古”,接著在這組黑色“古”的下邊放置一尊草偶,彝語謂之“邛魯布”[27],在此“邛魯布”下方再設置一組黑色“格助古”[28],意為將新娘與不育鬼神隔絕。畢摩在“格助古”下角邊,再插上一組黑色“古”,又下橫向排插三組黑色“古”,兩側又設置三組“格助古”,中間放置一塊燒石,左右兩側各排插十二組白色古。然后,在這十二組白色古上穿過一根長長的白色毛線,毛線的一端穿上一顆針,插在畢摩座位前的一顆樹丫上,這根白色毛線,彝語謂“格嘎非嘎”,意為新娘生育神之路。這棵樹丫前放置一碗酒,由一位新郎家派來的接親小伙兒從新娘家中將新娘背出來,坐在畢摩設好的“古”東側。接著,在新娘左膝上放一塊白布,白布上放一塊小甜蕎粑,其上放置一顆代替金銀的白色小木片,在新娘右膝上放一塊黑色布,其上置一塊小苦蕎粑和一顆代替金銀的黑色小木片。黑白小木片用來交叉擦去新娘頭部的污穢,小苦蕎粑與甜蕎粑用來交叉擦去新娘腹部的污穢,黑白布塊用來交叉擦去新娘腿部上的污穢。脫去污穢后,把擦去污穢之物擱在“斯魯布”[29]的草偶面前,舉行“斯魯吉”[30]儀程。此時,畢摩念誦一卷《斯魯吉》的彝文典籍。
典籍上載:“神女之由來:神女源于藍天上。藍天之神女,嫁于白云神;白云之神女,嫁于黑云神;黑云之神女,嫁于烏云神;烏云之神女,嫁于雨水神,雨水之神女,嫁于吉魯山[31]神;吉魯山神女,嫁于恩哈山[32]神;恩哈山神女,嫁于則俄山[33]神;則俄山神女,嫁于吉野山[34]神,吉野山神女,嫁于黑水江[35]神;黑水江神女,嫁于高原神;高原之神女,嫁于紅巖谷神,紅巖谷神女,嫁于長柏杉之山神;長柏杉山神女,嫁至人間來。人間神女多幸福,將她送回高山上消失,送回紅杉林與柏杉林里消失,送回高原上則消失,那里是神女生活地,是神女居住的地方。”然后將掛在草偶上的藍線與紅線放在新娘的脖頸上,脫去后,又返掛于草偶上,將草偶于新娘頭上轉三圈后放進竹筐里。“古”西側放有一尊戴斗笠的草偶,謂之“覺諾布”[36],其上掛有黑線白線。黑線與白線是在新娘身上脫去后又返掛于草偶上的。然后,將此草偶也拿至新娘頭上轉三圈后放進竹筐里。再將所有新娘身上的擦去之物和兩尊草偶都裝進筐里,在新娘頭上轉一圈后,由一位新郎家派遣的小伙子把它送向東方。至此,新娘手捧著一碗祝福酒,隨著畢摩設置的生育神路線,向畢摩逐步走上來。最后,新娘把酒和神樹帶回家放在里屋祭臺上,獻祭生育神。在這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整個儀式的末尾,畢摩用到了一卷《余克薩斯》[37]的彝文典籍,全書記載了新郎新娘生兒育女的深刻意義。在這個儀式里,出現了不同的五色習俗。黑白色意味著新娘生兒育女的開始,藍色及紅黃色是新娘身上的病魔與不育神鬼。彝族的黑白兩色具有深刻含義,在不同的儀式上所表達的含義不同。如在表達自然的時候,以黑白表征陰陽雌雄;在表達人物的時候,以黑白表征生者與死者;在表達事物的時候,以黑白表征事物的輕重、深淺程度等。此外,在畢摩五色觀念中,一般花花綠綠者有“阿薩”[38]“斯爾神勒”“尼日”[39]等。但人的靈魂不能多彩,應該是白色。所以,彝族招魂儀式上常“以白線為‘嘎莫’[40],以白針當‘特布’[41]”。由此看來,彝族是崇尚黑色和白色的,尤其對白色的崇尚更為突出。
“蘇尼”是彝族社會里面以行巫為職業的人,有男性蘇尼,也有女性蘇尼。蘇尼常常通過擊鼓、搖鈴、全身抖動、跳神的方式與鬼神交通,探知鬼神的旨意,最終告知人神之間的關系和解決疑難問題,即歷史上的男覡女巫。蘇尼舉行的作法儀式具有兩個特征。一是具有民間文藝活動的形式特點,在舉行儀式時,蘇尼以原始歌舞表演形式,邊唱,邊舞,傳達鬼神的形象特征及其作祟的原因。然后,按照鬼神的旨意去解決人與鬼神之間的問題。在儀式中,蘇尼還會進行特技表演。因此,一旦寨里舉行蘇尼儀式,就會吸引全寨男女老少都前來觀看,而蘇尼儀式也以與觀眾互動的方式進行。二是迷信的特征,蘇尼往往借鑒天地神、名山神、祖先神和護法神的智慧力量來解決人間疑難問題,或者借用它們的力量驅除惡鬼。這種儀式一般在家庭某成員身體不佳的情況下進行,通過蘇尼儀式的舉行探知主人家所遇疑難的解決之法。蘇尼神來自祖先神和自然神,而這些神靈的來源多是女性故者的靈魂轉化或是自然神靈的附身。因此,蘇尼在舉行儀式時,首先進行招神儀式,一般招呼各地名山之神和蘇尼自身特定的附身神靈。彝族認為自然神靈和祖先神靈都青睞紅、ationalArtMueusmOfhCinaJournal間美術民olFkArts42013113黃色,因此在皮鼓柄上往往掛上一束彩色布條,旨在更快捷地招引附身神靈。上文所述的“斯魯斯勒”鬼神與蘇尼附身神靈都青睞色彩鮮艷的物品,所以,畢摩舉行“斯魯斯勒”儀式和蘇尼舉行招神儀式時都采用了色彩鮮艷的紅、黃色布塊或布條。但這兩個儀式的內涵其實不同。畢摩“斯魯吉”儀式是把作祟人的女神病魔送去遠方,而蘇尼是招來名山神和附身神女,求知人神之間的疑難問題或幫助驅除鬼祟等。由此看來,色彩鮮艷的紅、黃色,在某種意義上講是鬼神青睞之物,尤其是從天降下的神女。不同的色彩在不同的儀式上意義各異,彝族僅僅崇尚紅、黃色的觀點是毫無依據的。值得歷史考古學和民族學專家注意的還有蘇尼《招神歌》里面的招神歌詞內容。歌詞里除召喚名山神外,還召喚祖先神靈或歷史上的著名蘇尼神靈,其中,召喚祖先神靈時,普遍提及“斯叟阿普”[42]。“斯叟”是東漢四川涼山地區的古代民族之一,又被稱為斯叟、斯都、斯或叟,有些文獻又寫作“”。叟人在四川涼山東漢時期十分活躍,屢見于彝文文獻及漢文文獻。而“阿普”是彝語,意為祖先,即“斯叟阿普”為“祖先斯叟”。由此可見,東漢斯叟與彝族先民有著緊密聯系。
四川涼山彝族的民間糾紛傳統上由德高望重的“德古”調解。“德古”是彝族社會階層里茲、莫、畢、格、卓中的“莫”階層,即“調解糾紛的人”。德古在說案判案的時候,把案件分為黑案、花案和白案三類。黑案指重案、要案;花案指重案之次案;而白案指花案之次案。這里,黑、花、白三色是指案發情節的輕重程度,并不是指顏色的本身意義。彝諺說:“案件分三種,目睹者為重,耳聞者居中,猜疑者從輕;糾紛有三樣,山花開三朵,頭羊有三種。”還說:“黑色命案如豬屎,花色命案如喜鵲,白色命案如蝴蝶。”彝族傳統法律是根據案發情節來定案判刑的。如偷羊案分為:穿墻進屋為黑案,屋外圈羊圈里被盜為花案,牧場混羊為白案。在人命案中分為九種黑案、七種花案以及七種白案。九種黑案分別是:“莫”[43]在調解糾紛或判案時被害為黑案,無故被謀害為黑案,謀財害命為黑案,睡覺時被害為黑案,偷襲害命為黑案,酒醉時被害為黑案,騙至家中被害為黑案,妻被拐者被害為黑案,沒有爭吵打架而被害為黑案,拐走同宗族之妻為黑案,同家族互相害命者為黑案。七種花案是:吵架后被害為花案,斗毆至死為花案,欠賬不還而被殺為花案,爭奪錢財被害為花案,拐騙他妻被殺為花案,長期遭受欺凌而反抗殺人為花案,自殺案為花案。七種白案是:偷盜被殺為白案,搶竊財物牲畜被殺為白案,拐賣人口被殺為白案,出兵打仗戰死為白案,在打架斗毆時被對方殺死為白案,拐妻并欺辱他人被殺為白案,縱火燒房被殺為白案。各種案件都要按照黑、花、白判案方法來判決,但根據案發原因和案發情節等實際情況靈活使用這項法律法規。德古說:“牛不規矩穿鼻,馬不規矩配鞍,人不規矩立法。”在說明樹有根,水有源,事情有前因后果時還說:“鳥不飛,馬不驚,馬不驚,鞍不壞。”說明案情有多種情況時說:“拐族人妻案為大案,殺族人命案為大案。拐妻便退妻,殺族人則償命。有理命案不討二次,無理命案不甩棄,打殺命案黑,糾紛命案花,復仇命案白……豬蹄十二截,兩截一樣兩截不一樣,案子十二類,兩件相似兩件不相似。案子有大有小,有黑、花、白。”如果有特殊的案件德古判不下來則使用神判的方法來結案。彝族在排解矛盾糾紛中,有時德古調解不下的糾紛,而當事人雙方強烈要求神判的時候,就由畢摩主持,舉行祈求神靈判案的儀式。在神判儀式上,當事人反穿白色衣物,倒穿加什瓦拉,高聲喊冤。以反穿和倒穿白色衣物表示證實當事人的冤枉。由此而知,彝族服飾穿著習俗在遠古時期就有了嚴格的社會著裝規則,并逐漸社會化和制度化。神判儀式傳統由畢摩主持。在儀式上,讓說不清是非的一方,或端鏵口,或撈油鍋,或打雞詛咒等方式來表達自己清白。若過程中受傷則稱“黑”,判定不清白;無傷則稱謂“白”,判定清白。若是“黑”者,不是也得是,不黑也得黑,不承認也得承認,還得向對方賠禮;若是“白”者表示神判清白,對方反而得賠禮。在舉行神判儀式時,首先讓說不清楚的一方身著白色衣服,從儀式地點附近山上,邊喊天地、日月諸神來作證,邊向儀式地點走來。若舉行“端鏵口”儀式,則手墊白色剝皮神枝及一塊白布,上放火燒紅的“鏵口”,受儀式者手捧之向前走九步,若沒有受傷則判“白”,有傷則判“黑”。
古代彝族社會對各階層人物命案的賠禮規程有明確規定。在彝族典籍《瑪牧特依》記載:“茲是掌權的,莫是判案的,畢是祭祀的,格是冶鐵打鐵的,卓是放牧的。”按彝族古代傳統,各階層的人物命案都要賠禮,而各階層的賠禮習俗規定的標準各異。《爨文叢刻•祭龍經》中載:“白鶴象征君長(茲)的福祿,青鴻象征臣(莫)的福祿,黃鷹象征師(畢摩)的福祿。”《策尼勾則》載:“鶴是君(茲),鵑是臣(莫),鷹是師(畢摩)”。在四川涼山的古代彝族漆器上,常見的漆畫圖案中有白鶴、黑鷹、青鴻、鵑、雕等。而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昭覺縣博什瓦黑巖畫上畢摩招神圖中也有神雕刻像。彝族古代法規中有“殺茲(君)者除規定命價外,必須多賠一對白鶴;殺莫(臣)者必須多賠一對鴻雁;殺畢摩者必須多賠一對紅雕;殺格者必須多賠一對鴿子;殺卓(民眾)者多算一頭黑牛”等。古代彝人在糾紛案件的賠償過程中,針對性別命案分別用不同的財物賠禮。彝諺說:“男人有騎,女人有披。”對男性的命案或傷害案等賠償規定中有:“上等黃金九錢,由白銀來陪襯;中等黃金七錢,由紅銅來陪襯;下等黃金五錢,由鉛來陪襯。”金屬賠罪表示男人陽剛的特性。對女性命案或傷害案的賠罪規定:“緞上緞九卡,藍錦紅錦作墊襯;錦上錦九件,絹布綾布來作墊;絹布與綾羅,布匹毛片來墊襯。”此類物品屬性柔軟,恰是女性的特征。[44]
彝語中黑、白、花、紅、黃、青等詞,除了具有形容詞語法功能之外,更多的是用來充當程度副詞。如“黑”通常表示“最、非常、特別、格外”等意義;“白”表示“輕松、一般”等意義。彝族社會里諾合的“諾”和“曲合”的“曲”大致與彝語程度副詞“黑”與“白”相當。在彝語中,把在危急關頭不顧個人安危,說一不二、誠實的人比喻成(黑),而袖手旁觀者為“白”,即“蘇諾”[45]和“蘇曲”[46]。在遠古時期的彝族茲莫社會里,難事、險事讓黑夷沖先,好事、善事讓白夷去做。這是茲莫社會的分工而已,并不存在高低貴賤。這種筆誤,在明末清初以后,涼山彝族由于各支黑彝的起義和反抗,出現了茲莫勢力逐漸弱削,涼山彝族社會制度正在發生變化的時候,國內外的專家學者則開始介入參與涼山彝族社會調查,他們看到了當時涼山彝族社會狀況,也難怪產生錯誤判斷,認為黑貴白賤。由上述內容可知,在遠古時期,彝族社會階層里面,至高無上的只有茲莫階層,其余都是茲莫的庶民。這個民族從遠古開始,自稱為“聶”,他們就把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作為自己獲取自然事物和生命力量的源泉。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彝族崇尚神靈,相信萬物有靈,靈魂不死。在尚色上,以白為善、為吉的一個民族,這種記憶已形成了永久不變的觀念和思想。在四川涼山彝族中,五色習俗尤為突出。無論是在彝族畢摩,還是在彝族德古、服飾、漆器等領域里,都體現著獨具魅力的五色觀念,這構成了彝族文化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五色中的每一不同顏色都有各自的意義和作用。在畢摩文化中,包含了五色的黑、花、白三色和藍、紅、黃三色元素;在德古文化中突出黑、花、白三色元素。在畢摩文化中我們注意到了黑色犧牲是用來詛咒鬼神和驅邪的,而白色犧牲主要用來祭祖和祭神。彝族人認為人死后的靈魂變成白色物為吉。在生死人分色的時候,黑色是死者的,白色是生者的。而青、紅、黃色是諸神女妖、病魔的顏色。在彝族德古文化中黑色為兇,白色為吉。由此可見,彝族的五色觀念貫穿于彝族人的生產生活當中。在中國西南地區,眾多民族都有著相同的尚色傳統,特別是古羌戎遺裔民族更是如此。據史書記載,黃帝以后,夏尚黑,商尚白,周尚赤,秦尚黑,漢尚黃。祁春英女士在《論中國少數民族服飾與原始文化遺存的關系》中寫道:“四川為古氐羌遺裔民族的聚居區,太極圖在四川形成與氐羌族群的黑白崇拜有密切的聯系。”[47]太極圖是由黑白二色對等組成,這黑白二色正是古氐羌族群遠古時期的崇拜色彩。
上古時,曾有過尚黑尚白的兩大部族集團。至唐代,南詔境內民族籠統地被劃分為“烏蠻”和“白蠻”。彝族先民當是“烏蠻”和“白蠻”的主體民族。而彝族是一個尚白且尚黑的民族。無論在生產生活習俗中,審美情趣上,還是在各種禮儀上的五色觀念都與眾不同。彝族的尚白傳統與古代的一些民族相同。據《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中的《冉夷傳》記載:“冉夷者,武帝所開。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以為汶山郡,……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其王侯頗知文書,而法嚴重。貴婦人,黨母族,死者燒其尸。土氣多寒,在盛夏冰猶不釋,故夷人冬則避寒,入蜀為傭,夏則違署,返其〔聚〕邑。皆依山居止,累石為室,高者至十余丈,為邛籠。”這里的“六夷七羌九氐”顯然不是同一民族,分明說的是夷、羌、氐三個部落氏族。而歷史上彝族的“彝”字是“夷”,并不是“彝”字,“彝”字是清朝開始才改定的。因此,在解放初期都還有學者仍然把彝族寫成“夷族”。古代彝族自稱“夷”(古音“聶”),是“夷”音演變而成。因此,上述漢史籍上記載的“六夷”當是彝族的先民。當今彝人死后火葬、避暑、依山而居等風俗都與古彝族相同。四川大學歷史系著名的考古學家馮漢驥先生和童恩正先生分別指出“羌族尚白,其衣著皆白色”[48],“羌以白為善,以黑為惡”[49],印證了羌族的尚色風俗與彝族相同。蒙默先生在《試論漢代西南民族中的“夷”與“羌”》[50]說:“……漢代西南夷、羌民族的來源和發展演變問題。我們認為,漢代西南的羌人來自甘青河湟,是現代西南操羌語支語言各類居民的先民;而現代西南的夷則為西南土著,是現代彝語支各民族的先民。他們的來源和發展演變各有脈絡、自成系統的……”那么,我們可以這樣推想,六夷七羌九氐都曾經在同一地區居住,其風俗相互傳播、相互影響并且相互融合就完全有可能了。
綜上所述,彝族是尚白的一個民族,這些尚色習俗中,隨著歷史滄桑的發展進程而變遷。但其中,畢摩五色觀念無疑是最原始、最古老的。畢摩以文字記錄的方式將尚色習俗載入了彝文經籍里面,并使得能從中發現早期彝族先民的尚色觀念,即尚白。至于以黑為莊重,為表征堅定不移的尊嚴以及對紅、黃色的使用意義的變遷,是在尚白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因為,除白色外其他色彩在不同的儀式場面上具有不同的含義。如黑色,有時表征莊重、尊嚴,有時表征兇惡;紅黃二色有時表征熱烈、歡快、美麗、高貴、英雄,因而后來被大量地用于服飾或漆器上,有時表征女妖或病魔鬼神喜好之色,因此有時禁忌使用;而白色在歷史上向來就是彝民族永恒的崇尚之色。由于歷史滄桑的變遷,這一古老的尚色習俗隨之而變異。例如,當今西南四省區的彝民族服飾上普遍不分年齡、性別都大量使用色彩鮮艷的紅、黃二色,在色彩的搭配上出現了不合理的現象,嚴重影響了傳統服飾色彩搭配和素凈之美的傳統審美觀念。這些千百年來的傳統審美結晶,是彝民族傳統文化藝術的魅力,無疑是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產。這種古老的五色觀念,無論從傳統色彩搭配或是在色彩的運用習俗上看,都更應是黑、花、白三色文化。任何一個民族的尚色文化都來自于宗教信仰,而民族宗教信仰才是民族文化的背景或根基所在。因此,彝族的尚色問題不能浮淺、簡單、片面地去認識。在這里黑、花、白三色中的花色主要是指黑白二色相雜的事物。黑、花、白三色在彝族畢摩儀式作法中的使用尤為突出,因此它是彝民族的原始、古老的尚色。而彝族為什么在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紅、黃二色呢?特別是在古代彝族武士服和彝族漆器上的紅、黃色彩的運用,反映了彝族注重色彩搭配的審美觀念。綜觀涼山彝族的色彩文化,仍是以黑、白、藍三色為主,白色為吉祥的象征,黑色為高貴、莊重和尊嚴的象征,而紅、黃二色主要用于紋樣裝飾。但是,究其根本,白色才是彝族崇尚之色。
上述材料證實,彝族以黑白分貴賤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在西南彝族支系中的確有紅彝、青彝、黃彝、白彝、黑彝之分。這是以各支系族群著服顏色或在歷史上的居住地點方位而形成的宗族內部差異,并不是民族根本上的差異。貴州畢節市彝文翻譯組翻譯出版的《西南彝志》和《彝族源流》記載:“青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青色的氣與紅色的氣交合形成天地。地形成以后,出現了四方和中央,就由五帝君來各管一方:東方青帝,青人、青衣、青馬;南方紅帝,紅人、紅衣、紅馬;西方白帝,白人、白衣、白馬;北方黑帝,黑人、黑衣、黑馬;中央黃帝,黃人、黃衣、黃馬。”彝族畢摩作法儀式上都要請到天地神靈和四方神靈,可見彝族畢摩儀式做法上對五帝君的地位是平等的,從未發現貴賤之分。正如貴州省彝學會會長祿文斌所言:“彝族既不是非洲人,也不是美洲人,更不是歐洲人,而是亞洲黃種人,……怎能有黑貴白賤之分呢?……彝族不同的自稱是五色文化的體現,代表的是不同的部落支系,絕不是高低貴賤之分。而彝族的五色觀念來源于彝族的天文學和人類起源學說。”筆者完全贊同這一觀點。(本文作者:俄比解放單位: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昭覺縣文物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