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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德米拉•烏利茨卡婭是俄羅斯文壇中不可或缺的女性作家。她曾經獲得俄羅斯布克獎、法國美迪西斯獎、英國布克獎等國內外知名獎項。其代表作有:《美狄亞和她的孩子們》、《您忠實的舒里克》、《索涅奇卡》等。《您忠實的舒里克》更是大受褒獎，先是于2004年被評為俄羅斯最佳小說，后在2008年獲得意大利的格林扎納•卡弗文學獎。小說雖然以男主人公命名，但作家卻是以舒里克為線索講述了他身邊女性的故事。這些女性形象被作家塑造的有血有肉、活靈活現，其中新自然主義描法是功不可沒的。

“新自然主義風格的女作家偏愛描寫殘酷的生活現實，她們不創造幻想的世界，而是在現實環境中發現不同尋常的、荒謬的事情，她們不虛構也不粉飾，而是把未經加工的生活原原本本地呈現在讀者面前。”作家在描述現實的時候，并不將自己的個人觀點摻雜其中，只是冷靜、客觀地敘述人物和情節，將思考空間留給讀者。雖然新自然主義風格的作品中充斥著消極的、負面的描寫，但是這并不代表作家所傳遞的思想是消極的、負面的。在女性文學作品中，新自然主義創作風格的具體體現就是將女性的身體缺陷、女性特有的生理體驗等如實地描述出來。《您忠實的舒里克》中的新自然主義描法則體現在對外表、生理現象及惡劣環境的描寫。

葉麗扎維塔是舒里克的外婆，她具有俄羅斯傳統女性的優點，精明能干、勤勞勇敢、善良堅強、任勞任怨，在丈夫意外去世后，她獨自撐起家庭的重擔。書中對她的外貌是如此描寫的:“葉麗扎維塔•伊萬諾芙娜在五個姐妹中排行老大，最聰明懂事，可也長得最不好看。門牙像兔子一樣噘出來，甚至連嘴都好好合不上。小下巴，大額頭，碩大的額頭向前突出，像是懸在整個臉的上方。”她出身于富商家庭，由于長得丑，以及家庭里沒有男孩可以繼承父親的產業，因此她得到了接受教育的機會。然而與丑陋的外表相反，她擁有華麗的內在、珍貴的智慧。

她堅強得像真正的男子漢一樣，承擔著全部重任。外在與內在、美與丑通過這種描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舒里克的母親薇拉，她是葉麗扎維塔“包辦”式教育的犧牲品。她成長于溺愛之中，沒有獨立的人格，性格優柔寡斷，道德觀模糊以至于成為了別人的情婦。在她懷孕的時候，作家詳細地描寫了這位孕婦的模樣:“薇拉其卡懷的很像是女孩:肚子蘋果一樣圓，而不是像梨那么尖，她的臉稍稍舒展了開來，眼鏡附近現出了點點的褐斑。孩子在肚子里動得也很輕，從不亂蹬亂踹。”在以往的文學作品中，孕婦的描寫描寫往往被一筆帶過，然而新自然主義描寫風格的特點正是將這些生理現象不加修飾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瑪蒂里達是第一個與舒里克發生性關系的女性，她沒有人生目標，在經歷了丈夫的背叛后，一直渾渾噩噩地混日子。舒里克與她發生關系后，腦海里浮現出以下想法:“莫非那些穿著絨布長袍、提著熏黑的茶壺到公用廚房里去的女人們，袍子下面都有如此碩大的乳頭，都長著驚心動魄的褶皺和陰毛……”第一次接觸女性身體后，他便不由得聯想到其他女人。莉莉婭是舒里克在補習班認識的女孩莉莉婭是舒里克在補習班認識的女孩，性格活潑開朗，與舒里克真心相愛，但她沒有勇氣追求自己的愛情。舒里克與她初識時，覺得她“像只小猴子，腿還羅圈著呢”，作家描寫道:“她還不忘兒時摳鼻子的壞習慣，摳的動作又麻利又靈巧。”這些細節使得莉莉婭不似以往作品中那些完美的女神形象，而是一位隨性、不拘小節的女生。阿麗雅是舒里克的大學同學，來自哈薩克斯坦，性格堅韌，聰明勇敢，但是功利心、虛榮心使她產生了錯誤的追求。她偷穿室友的衣服、偷用她們的化妝品，作家對她的長相是如此描述的:“一雙細長的小眼睛，本來還可以再長些，但兩眼之間距離近了點。鼻子像父親的一樣，稍癟下去一點，不過癟得不太厲害。就是鼻尖和上唇之間的上下距離太短，要是能從嘴里讓舌頭頂住上嘴唇，把它抻長點就好了……。”兒時的她曾經去過祖父的帳篷，她對那里的記憶僅剩“鉆心的肚疼，便血弄臟的僵硬的內褲，帳篷的惡臭味，刺鼻的濃煙”，幼時的苦難加之家庭的貧困使她無論如何也要逃離家鄉、留在莫斯科，過另一種她向往的生活。通過對惡劣環境的描寫使讀者能夠清楚地了解阿麗雅的性格及其形成原因。

法伊娜是薇拉(舒里克的母親)的領導，作家借由薇拉之口說出了法伊娜的相貌:“法伊娜像頭母獅子。腦門上橫著兩道皺紋，兩眼間距離很寬，鼻頭扁平，顯得很蠢……就連頭發都向后梳著，遮住了獅子一樣的脖頸……”。法伊娜生性放蕩，經常做出勾引舒里克的舉動，為的就是與他上床，作家這樣寫道:“法伊娜的嘴唇靠了上來，貼緊他的嘴唇。她那甜絲絲的、稍帶潤滑的舌頭伸進他的嘴里，彈性十足地舔了一下他的上顎。舒里克別無他轍———他渾身上下都揚了起來，去對付這個衣著奢華的不要臉的女人。”由此可見法伊娜經驗豐富又絲毫沒有廉恥之心。瓦列麗雅是舒里克的上司，她是個殘疾人，但卻格外注意自己的外貌，“她穿得比誰都漂亮，戴一對鉆石耳環，一頭美發濃得抵得過三個婦女，時而用絲絨發箍，時而用扁平得黑蝴蝶結把頭發束在脖子后面，偶爾露出鉆石耳環，閃出耀眼的寶石藍光。人還沒到，濃濃的香水味就飄然而至了。”同時作家也將她的殘疾之處毫不避諱地描寫了出來:“這位美女部主任一條腿跛，而且跛得很厲害。每走一步仿佛是往下沉一下，然后又浮了上來”她與法伊娜一樣，貪圖舒里克的肉體。雖然兩人在工作上都是領導，但在生活中卻不能主導自己的生活，總是寄希望于男人。

蓮娜是舒里克的同學，外省高官的女兒，她未婚先育，男朋友被當作反動分子遣送回巴西。她的父親認為未婚先育丟人禁止她回家。蓮娜不得不找到愛慕她多年的海軍根卡，希望與他結婚，根卡同意了。“小海軍一把把斯托芙芭拉到自己身前———她的肚子有點礙事，滿臉的褐斑也讓他不快。不過反正這還是從前的那個蓮娜•斯托芙芭，他心中的太陽，心中惟一的星星，他抱起來就吻，干巴巴的嘴唇碰到哪兒吻哪兒。斯托芙芭夏天穿的那件淺色罩衫輕而易舉地就解開了，露出里面真正的乳房和圓鼓鼓的女人肚子。根卡猛地撲上前去，解開自己寬大得有些奇特得黑褲子兩側的扣子，因為褲子沒有前門柱，實現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理想。他的夢中情人讓他擺出孕婦可以接受的體位，自己則乖乖地側身躺下，自言自語地說，沒關系，只好這樣，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在這之后，根卡卻逃之夭夭了。從這段表面描寫性的文字中，我們不難看出蓮娜的無奈與委曲求全、根卡的急不可待以及兩人之間的地位之分，也體現出在當時的俄羅斯未婚先育是不被接受的。

這些描寫使人物形象更加真實、豐滿，讓讀者覺得她們就是生活在我們身邊的普通人，而不是被作者美化過的神一樣的人物，他們也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也與大多數人一樣無力與命運抗衡。新自然主義描寫被認為是“一個凈化儀式”，它以獨特的表現手法，喚起人們的憐憫和同情之心，具有震撼人心的感染力。“烏利茨卡婭用普通的情節、從容的筆法、細膩的心理、簡潔的語言塑造了一系列俄羅斯女性，寫出在男性霸權和男性話語的俄羅斯社會里女性的無權地位及其往往是痛苦的人生遭遇，替俄羅斯女性發出了一種要善待她們的吶喊。”與此同時，作家也思考著，在艱難的現實社會中女性應該如何立足。

烏利茨卡婭通過這本小說將俄羅斯的社會問題以及女性的生活狀態呈現給了讀者，引發出人們對善與惡、道德底線的思考，同時向人們敘述女性生活的艱難，使讀者尤其是男性讀者能夠更加了解女性的生活和內心世界。“烏利茨卡婭的創作主題一直是‘尋求人正確的生活方式’，而且，不是為了某個時代背景下的人，而是為了個體的、面對自己內心對安寧的需求、面對紛亂變化的外部世界的人，尋求不被潮流裹挾、不失去自我及保持內心自由的途徑。烏利茨卡婭的探索，是通過她的主人公實現的。

作者：關研 單位：遼寧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