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小編為你精心準備了網絡語言傳播研究參考范文,愿這些范文能點燃您思維的火花,激發(fā)您的寫作靈感。歡迎深入閱讀并收藏。
摘要:代際溝通是兩代人之間的文化碰撞,現(xiàn)如今網絡語言已經成為影響代際溝通的一個重要元素。本研究從傳播社會學的視角切入,以青少年及其父輩群體為研究對象,著重探討網絡語言傳播的代際革命、代際沖突及代際特征。研究發(fā)現(xiàn),文化反哺是代際革命的一種重要方式,話語切換是規(guī)避代際沖突的主要模式,不同代際具有不同的網絡語言特征,因此理解差異是促成良性溝通的重要基礎。本研究還指出,代際溝通本質上是文化協(xié)商的過程,其中,兩代人對網絡語言的協(xié)商性認知以及話語模式的協(xié)商性建構是代際溝通的內在邏輯。
關鍵詞:網絡語言;代際溝通;文化協(xié)商
一、引言:文獻回顧與問題的提出
代際關系是指年輕一代與年長一代群體之間的關系,代際沖突是兩代人因思想、情感上的隔閡而發(fā)生的矛盾沖突,也叫作“代溝”[1]。有關代際關系的研究一直是社會學、傳播學所關注的話題,其中學者們已經關注到了不同代際群體在新媒體使用、新文化接納等方面的差別,同時也關注到了消費觀、婚戀觀等價值觀念上的差異。當前,已有研究多從代際沖突與文化反哺等視角闡釋兩代人之間的溝通過程。首先,代際沖突不可避免,吳小英從青年話語的角度探討了代際沖突問題,認為促進代際和諧的關鍵之一是從制度和文化上賦予青年應有的話語空間和自主權利,加強代際雙方之間的對話[2]。林樾等從《中國式相親》透視當今婚戀價值觀的代際沖突及其社會問題,進而思考緩解相關沖突的方法[3]。其次,代際溝通中的文化反哺問題也成為重點研究的對象,周曉虹指出,文化反哺是親子傳承中的一種反向社會化方式[4],他還提出在當今的網絡世界,代際斷裂的突出表征是“數(shù)字化移民”和“數(shù)字化土著”兩代人的分界,基于信息獲取的代際鴻溝,兩代人的價值觀、生活態(tài)度、人生事業(yè)、參與能力甚至生存機會產生差異,這成為文化反哺的社會動因[5]。朱秀凌采用實證調查的方法從手機使用的角度研究了中學生家庭中的數(shù)字代溝問題,并認為手機的使用導致了家庭權力關系從單向權威轉向雙向權威[6]。可以說,已有的研究多從代際溝通中的沖突著手,由此提出文化反哺這一化解沖突的方式。盡管這類研究幾乎都關照到了不同代際背后所代表的文化,但在觀點上具有共同的偏向,即:年輕一代群體所掌握的是流行的、新鮮的技術和文化,他們的父輩所掌握的則是陳舊的技術和文化,因此父輩群體向年輕一代群體學習成為化解沖突的主要方式。現(xiàn)如今,互聯(lián)網的普及催生了大量的網絡流行語,一些詞語求新求異、充滿個性,成為日常溝通中的常見元素。網絡語言使用及影響在青少年研究中被較多提及,陳春雷關注到網絡語言的失范現(xiàn)象,提出網絡語言是一種頗具爭議的語言現(xiàn)象,它對全民的語言沖擊較大,網語不斷推陳出新,網民在其中迷失精神,并肆意謾罵發(fā)泄,引發(fā)語言暴力等問題[7]。對于語言污染這一話題,也有學者進行了討論,楊勇從生態(tài)語言學的視角探討了網絡流行語的語言污染,盡管網絡語言使網絡生活更為活躍,但是存在嚴重的網絡語言暴力現(xiàn)象,這會造成嚴重的身心侵犯和損害[8]。黃汀提出網絡語言是一種典型的青年亞文化現(xiàn)象,有助于青年個性的解放和民主化傾向的加強[9]。肖偉勝提出網絡語言是青少年亞文化的一種表現(xiàn),網絡語言的創(chuàng)造和使用體現(xiàn)了青少年網民的心理特征[10]。王斌認為身體化的網絡流行語(如“屌絲”)是青年亞文化的另類呈現(xiàn),也是一種“符號暴力”[11]。由此可見,有關青少年網絡語言的使用研究多從語言失范、語言暴力、亞文化等角度來進行切入。實際上,已有研究已經關注到了網絡語言與社會生活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這為本文奠定了重要的基礎。但不少研究在觀點上還存在一定的偏向,其研究范式多集中在道德失范論、環(huán)境污染論、青少年亞文化論上。譬如將立場放置在文化管理者的角度上,一味地強調網絡語言對社會的污染;認為網絡語言是青少年的亞文化,而忽略了網絡語言也存在代際的差異,同時也是代際溝通的沖突來源。這些研究存在一定話語霸權的意味,因此,對于網絡語言這一時代現(xiàn)象,本文樹立價值中立的研究基調,并基于這一基調從網絡語言實踐主體的視角進行研究。此外,網絡語言不僅僅是用于溝通的話語,同時也是一種具有鮮明代際特征的文化,如我們常聽說的“謎之微笑”“呵呵”“鬼畜表情包”“中老年表情包”等,這些調侃背后其實代表的是代際差異。而一些研究也忽視了網絡語言實踐主體內部的分化,因此本研究還將關照網絡語言的代際溝通現(xiàn)象,并對其中的傳播邏輯進行討論。因此,本研究旨在探討不同代際之間的網絡語言使用狀況,不同代際的網絡語言特征,以及代際之間的語言認知與話語模式?;谝陨纤伎?,本研究以年輕一代網民及其父輩為研究對象,通過參與觀察、深度訪談等質化研究方法,于2015年12月至2017年6月進行了資料的收集。深度訪談涉及以下內容:不同代際的網絡語言特點、使用、認知狀況及變化、代際溝通中網絡語言傳播方式、代際溝通中因網絡語言而產生的沖突以及緩解代際沖突的方式。在綜合考量被訪者年齡、興趣愛好等的基礎上,最終完成了近30份深度訪談,包括90后、00后及其父輩群體,其中有三組被訪者為親子關系,一位50后被訪者常年與年輕一代的動漫愛好者、coser保持密切接觸。文章總體上遵從闡釋學的傳統(tǒng),在對訪談案例進行描述與引用之后,進一步就調查資料進行話語分析,最終通過歸納得出相應結論。
二、文化交互與沖突管理:網絡語言的代際溝通實踐
斯丕澤(Spitzer)曾說,“每一代人都會書寫自己這一代人的歷史”。代際關系的種種變化與現(xiàn)代性和全球化相關,因為全球化的推進過程本身就充滿了諸多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但相對而言,年輕一代能夠比年長一代更好地了解全球化的規(guī)則和未來。因為他們參與了全球化的發(fā)展過程,或者說全球化本身就構成了他們成長的社會背景[12]。從網絡語言的代際傳播來看,文化反哺確實是新時代代際傳承的一種重要模式,這種反向社會化顛覆了傳統(tǒng)中父為子綱的局面,將教化者與被教化者的關系顛倒了[13],形成一種新的代際革命。在代際溝通的過程中,不是所有的“文化”都能夠“反哺”,因為在代際傳播中沖突重重,因此年輕一代還建構了一種應對代際沖突的方式,即話語切換。另外,網絡語言并非青少年群體的專屬,他們的父輩也具有其代際特征的網絡流行語,并在與子女的溝通過程中建構出新的話語模式。
1.文化反哺:網絡語言傳播的代際革命文化反哺是由年輕一代將文化及其意義傳遞給其生活在世的年長一代的新的傳承方式。21世紀初,互聯(lián)網普及開來,年輕一代作為伴隨著數(shù)字化技術發(fā)展的群體擁有比父輩更強的學習能力,當年輕一代的文化毅然崛起,網絡語言某種程度上促進了其話語權的獲得,正因為這種文化的去中心化,網絡語言得以逆向流動。退休后的李先生專注于攝影,結交年輕的朋友,因此他從不回避代溝,相反他會努力追趕年輕人,甚至去主動學習青少年的流行文化。從自己上學的經歷回憶,再想到這么多年所接觸的學生,李先生覺得現(xiàn)在的學生與自己那代人有很大差別,“現(xiàn)在的小孩看著很大,以為是大學生或者上班的,結果一問居然都是高中生,這些中學生為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不惜花費平時的零花錢”。早在1999年,李先生就開始了漫漫上網之路,起初他覺得自己十分時髦,什么都懂,但現(xiàn)在,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跟年輕人有些脫節(jié)。退休的李先生經常跟年輕人一起參加展覽,或者幫助一些coser拍寫真。盡管跟年輕人接觸很多,李先生還是發(fā)自內心地感慨“有些東西聽不懂”,但在這一場跨代際的互動過程中,他更多的是以一種學習的姿態(tài)聆聽青少年。在聽到比較陌生的語言時,他還會主動去問,或者根據(jù)他所看到的情境去猜測含義。每一次與年輕人接觸,李先生都能學到不少新的流行語,他認為,文化沒有好壞之分,每個年代的文化自然有它存在的價值。他對二次元文化表現(xiàn)出極大的好奇心,并且會主動理解、學習和猜測?!拔彝诵菀院笙矚g隨便走走拍點照片。一次碰巧在城墻下面,看到有一群在玩cosplay的年輕人,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曉得cosplay是什么。其中叫默默的女孩扮演的是一個動漫里的人,叫橙子的男孩是專門幫她拍照的攝影師。默默和一個女生就在那邊說她們兩人是cp,我就問她們cp什么意思啊,那幾個女生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跟我說你不懂。后來在幫兩個小姑娘拍cosplay照片的時候,一個扮演的角色很女性化,另一個看起來就很中性,她們告訴我她們演的就是cp,雖然沒有太多解釋,但我聽她們這么一說也基本能夠知道什么意思?!痹谶@種主動接受“反哺”的行動中,李先生逐漸了解并理解年輕人的語言和行為,他與青少年的沖突越來越少,幾乎達到無障礙溝通的效果。其中,“cp”“地咚”“萌萌噠”“很燃”都是他印象比較深刻的幾個常用語。“有一次她們提到一個‘地咚’,因為經過多次拍攝,關系已經比較熟了,我感到很疑惑就問嘛,女孩子們也不再不好意思,扮演男生角色的女生就把另外一個女生撲倒了,她們就演出來了這個地咚的動作。這個時候‘假毛’也就掉地上了,另一個女生就說‘來,我給你順順毛’。我覺得特別有意思,就是她們講話的方式跟我們都不太一樣,‘頭發(fā)’叫‘假毛’,‘撲倒’是‘地咚’?!毕噍^于李先生的同齡人,他對流行語有較高的敏感度,“有一次也是一次活動,在表演彩排的過程中有一個男生直接把女生撲倒的場景,然后全場都在起哄說‘地咚、地咚’,之前我在活動中見過嘛,我就自然知道這群人在喊什么了。”“自從我開始跟年輕人一起拍照,我說話也變得更加潮了,有些學生一到鏡頭面前就很呆滯,我會說‘瞧你又開始面癱臉了’,這樣一說反而把小模特給逗樂了,她們評價我說我時髦得不像一個退休老干部?!庇纱丝梢?,五十多歲的李先生因為攝影這一契機與年輕人成為朋友,在日常交流中,李先生對年輕一代的文化有了一定的認知,可以說當他身處于年輕一代的群體中時,他反而是被教化的對象。因此在這種代際交往的關系中,文化中心開始發(fā)生傾斜。個人網絡的建立使代際溝通的主導權轉移到年輕一代身上。除此之外,家庭傳播中的網絡流行語反哺也無處不在,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文化反哺源于理解,即父輩迫切需要理解子女。童童的母親張阿姨是一位“那個年代的二次元”,她與母親更像是一種朋友關系?!拔覌寣芏嘈迈r玩意兒都很好奇,還記得中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流行‘打醬油’,有一次媽媽聽到我說‘我就是個打醬油的’,她就問我什么意思,我想了很久才把媽媽教會了,而且很多流行語很難解釋,我還得講故事?!背烁改钢鲃恿暤靡酝?,童童還會糾正父母使用網絡語言的偏誤。“爸媽都喜歡用微笑的表情符號,我就告訴他們現(xiàn)在不要發(fā)這個表情,因為是‘謎之微笑’,但他們仍然覺得這種表情是端莊、大方、得體的笑,后來每次他發(fā),我都會講這是‘謎之微笑’。”童童的母親表示:“要多了解孩子,童童就喜歡這些,包括她喜歡什么明星,我也都支持?!笨梢钥吹?,一方面童童的媽媽在教育子女的同時也樂于接受子女傳予自己的新鮮文化;另一方面童童在與媽媽交流的過程中已經從外界過濾掉了一部分“污”語言,因此能夠達成良性溝通。代際差異是不同輩分之間的差別,但不可忽視的新興文化使傳統(tǒng)文化中心日漸式微。由此代溝還表現(xiàn)在因信息掌握度的差異而形成的“信息溝”。為了彌合這種信息溝,一方面父輩主動了解年輕一代的文化,另一方面年輕一代糾正父輩的理解。在理解與重新理解的過程中實現(xiàn)文化的反向傳播,這是新時代的一種代際革命。
2.話語轉換:網絡語言傳播的代際沖突并非所有的代際溝通都能通過文化反哺的方式成功進行,從實際情況來看,網絡語言中有一部分常用語顯得低俗、污穢、叛逆,一部分網絡語言與父母原本的認知產生矛盾,這也是代際之間產生沖突的主要原因。00后小澤是一位高一學生,自小在知識分子家庭長大,小澤可以說是無憂無慮,很早就與電腦成了朋友。同時也在玩游戲的過程中,認識了一些隊友。小澤提到:“我家人不太阻止我玩電腦,但是每當我轉發(fā)一些覺得很有趣的帖子的時候,他們會默默去看,特別是心情激動轉發(fā)帖子會說‘臥槽’‘他媽的’這些語氣詞,我媽就會批評我,說這種臟話不準說,說話一定要注意文明,我在他們面前就特別聽話?!奔t女士也表示:“無法接受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的有些流行語言,臟話連篇。”在小澤的印象中,他與父母的交流非常少?,F(xiàn)在,當他玩游戲,并且跟朋友聊起網絡語言的時候,也不愿意多向父母解釋什么。他一直認為,父母有父母的世界,自己有自己的世界,世界不一樣,交流就成為問題。因此適當?shù)仄帘危匀绲厍袚Q話語模式是他規(guī)避代際沖突的一種方式。“我跟爸媽話很少,我媽在朋友圈里和家族的群里分享的帖子永遠是‘不看就晚了’‘不信都不行’‘最難找到的偏方’‘這幾個東西千萬不能碰’。你看,我的朋友圈就完全不一樣,比如‘深夜報復社會’‘哈哈哈哈神補刀’‘黑人問號臉’,還有很多‘臥槽’這樣的話。這些要是不屏蔽我爸媽會引來麻煩。就像我發(fā)‘深夜報復社會’秀美食的時候,我爸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什么反動言論,不要發(fā),快刪掉’,我很無語?!辈浑y發(fā)現(xiàn),父母與子女之間會因網絡語言認知不同而產生矛盾。在傳統(tǒng)社會中,父輩就是年輕一代的生活楷模,他們擁有公認的生活方式,因此年輕一代幾乎完全沿襲著長輩的生活路徑,并無太大的改變。隨著社會的現(xiàn)代化,越來越多的新鮮事物打破了封建傳統(tǒng),這時,父權受到了威脅,年輕一代試圖吸收新事物以獲得自主的權力。可以了解到,父母與子女一般相差20~30歲,青少年在網絡環(huán)境下成長,具有網絡時代的思維與認知,而父母盡管幾乎與子女同時進入互聯(lián)網,但他們所關注的內容以及所處的環(huán)境與子女不同,因此很難認同子女所使用的一些網絡語言。代際沖突主要源于年輕一代對共同語言的高要求,換言之他們拒絕與不理解自己的人交流。被訪者點點是一名初三畢業(yè)生,家境優(yōu)渥,從小伴隨著書籍、電視、電腦、動畫片、游戲長大。提到網絡流行語,她表現(xiàn)出優(yōu)越感。點點經常在QQ空間里發(fā)一些和自己的愛好或者心情相關的內容,她表示那些都是她們班級里或圈子里流行的,我們發(fā)出來很自然,不過爸媽他們可能不太明白?!拔业腝Q空間是只對懂我的、懂交往原則的自己人開放,有些詞和圖大人不會明白,可是發(fā)出來以后他們還在說說底下留言,這就很尷尬了。有一次我發(fā)了個‘哎喲我死了’,其實我就是有點沮喪,感慨一下。他們就以為我發(fā)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有時候我還在說說里發(fā)‘我要揭竿而起’,他們也會問什么意思呀、怎么啦?!崩^續(xù)追問點點是否為父母解釋流行語言的意思時,她表示會簡單地解釋最終的含義或者拒絕解釋?!拔覀兤匠Uf的很多語言一般是不解釋的,比如‘太太’,如果有人問我,我還得從頭開始解釋,先問他你知道大大嗎?就是干什么都很厲害的人,這個太太呢比大大還要多一點,就是更加厲害的人?!秉c點的母親愿意主動了解年輕一代的文化,因此常常向她提問,一些問題使她尷尬為難?!拔覌尶偸菚膭e的地方聽來網絡語言,并且問我含義。經常就會遇到一些很尷尬的詞,比如她問我某些比較污的詞,我就會想這個東西我既不能顯得很懂,又不能顯得不懂?!贝送?,點點還表示,避免沖突和“尬聊”的好辦法就是跟父母溝通時,慎重地使用網絡語言。“我和家人說話時,盡量不講網絡語言,我會抑制住自己想要說的沖動,我會挑選點他們覺得好的網絡語言用?!痹邳c點與父母相處的過程中,分語境使用語言可能是目前最佳的溝通方式?!拔叶紱]有加家長群,因為覺得可能會說錯話,很危險。我們平常用的是QQ,微信都是中老年人用的,我看不太懂,而且顏色比較綠。”當提起綠的時候,點點笑說“當然選擇原諒他了”。點點繼續(xù)說:“你知道綠的梗吧,像這種話‘當然選擇原諒她了’‘想要生活過得好,頭上總要來點綠’就不能跟媽媽說,我怕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害怕她不知道反過來問我。有時候不小心說出來‘woc’之類的臟話,我就趕緊打哈哈”。因此,針對一些污語言,點點采用的方式是避免它們在與父母的對話中出現(xiàn)??梢钥吹剑稍谂c父母的溝通過程中,如果使用低俗的網絡流行語,會得到批評與否認。如果使用夸張化的網絡流行語,會得到誤解,從而引起爭辯。最終,他通過切換話語的方式來規(guī)避沖突。中學生點點在與父母的相處過程中也有相似性,不過她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則。點點的父母更傾向于關注她所想,而她盡可能地避免與父母在網絡流行語方面產生過多討論。一旦就網絡流行語產生討論,她則會采用逃避或者模糊語義的方式來解答,從而避免可能產生的沖突和矛盾。
3.理解差異:網絡語言傳播的代際特征盡管網絡語言更多地被認為是年輕一代的流行符號,但年長一代也形成了具有其年代特色的“中老年網絡語言”。通過日常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中老年群體的表情符號與年輕一代的無厘頭、冷幽默等風格截然不同。中老年表情符號一般顏色鮮艷,文字所表達的意思精準,并且具備正能量特征。研究發(fā)現(xiàn),盡管代際溝通沖突重重,但理解代溝也同時是兩代人在代際溝通過程中的一種特征。大Z是一位90后被訪者,她說自從和父母互相加了微信之后,就會看到朋友圈里父母經常會發(fā)一些“標題黨”的帖子,總是生怕父母被假消息干擾。“爸媽和一些長輩都喜歡發(fā)‘看完必轉,轉完有好運’‘絕密視頻流出,速看’‘不得不看的人生真相’‘成長必須的十大人生準則’等這一類文章。我知道這個就是他們中老年人的特點?!睂τ诟篙吿卣鞯木W絡語言,大Z理解為:“這就是他們中老年人喜歡用的網絡語言啊,蠻幽默的?!睂ΥH差異的理解是促進網絡語言融入生活的動力。研究發(fā)現(xiàn),盡管被訪者大Z也苦惱于父母所喜歡的某些幾近迷信的網絡信息,但她總能理解父母使用的動機。不少年輕一代的被訪者都曾糾正過父母所使用的網絡語言,然而父母“固執(zhí)己見”的態(tài)度使年輕一代重新去理解父輩所熱衷的網絡語言。前文曾提到童童對父親使用微笑這一表情符號的糾偏,事實上不少被訪者都有過這一經歷,大Z也是如此?!拔乙哺謰屨f過這個‘微笑表情’,我爸媽特別喜歡三個微笑連發(fā),看著真的是后背一涼,我好幾次都當面跟他們講過,我跟我爸說‘微笑是假笑,你看這表情眼睛睜這么大’,但他覺得‘這就是很高興的意思,你發(fā)的那些齜牙咧嘴的很難看’。干涉無效后,我現(xiàn)在甚至還會跟著他們,用他們經常用的表情包。”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因此對事物的理解也有差別,理解父輩對網絡語言的態(tài)度,適應他們常用的網絡語言,一定程度上能減少沖突并彌合代際鴻溝?!拔野l(fā)現(xiàn)我和我朋友都很喜歡用中老年人的表情包,有時我們朋友間互相調侃會故意用比如微信自帶的玫瑰、咖啡這些,要么就是閃閃發(fā)光的‘晚安’‘送你一朵花’‘你開心,我快樂’。”由此可見,代際之間的溝通最終趨向的是一種相互適應的局面,這種相互適應的自覺意識在年輕一代之中較為常見。被訪者楚楚作為00后也在網絡語言的掌握方面具有強烈的優(yōu)越感,但她同時也對父母的網絡語言使用給予包容?!鞍謰尯图依锏哪切┌⒁淘谖⑿派暇拖矚g發(fā)紅包、搶紅包。對爸媽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們喜歡‘微信養(yǎng)生’,就是在朋友圈發(fā)的內容都離不開養(yǎng)生的內容,我覺得可傻了。不知怎么的,尤其一些中年大叔阿姨,都特別喜歡分享養(yǎng)生的東西,什么‘為了下一代,看完必須轉’‘吃這些可以延年益壽’,不過他們估計也就發(fā)發(fā)?!背J為,父母其實也有比較強烈的了解年輕人文化的自覺?!拔覌寢屗惚容^開明的,有時候還會發(fā)一些流行的東西給我。但是尷尬的是,她覺得應該是我們圈子里流行的東西其實已經out了。好比之前流行的‘孩子,你沒事兒吧’‘人丑就要多讀書’。我們早就不發(fā)這種革命的表情包,老媽突然在微信上發(fā)我會覺得很可愛。如果我說這個在我們這兒早就過時了,肯定會讓媽媽失落,一般這個時候我會假裝很有興趣地說真的嗎,好新鮮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至少讓她滿足一下?!笨梢钥吹剑辉L者大Z和楚楚在與父輩的溝通中,網絡語言很少成為其中的矛盾點,這是從理解代溝的角度出發(fā)所達成的融合狀態(tài)。大Z會配合父母使用父母常用的網絡語言,而楚楚的父母也會配合她使用年輕一代流行的網絡語言,盡管這種流行是父母所理解的流行,但在代際溝通的話語情境中,這種方式促進了代際的融洽溝通。點點稱之為“中老年萌法”,她在與家人溝通的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QQ現(xiàn)在開始自動推送表情包,我媽跟我聊天的畫風突變,最近卻忽然發(fā)起了暴漫主題的‘寶寶聽不明白’一類的。我覺得這就是‘中老年萌法’,雖然對我們而言是過時的,但從我媽那里發(fā)出來我會很驚喜。”總體來看,在新型代際革命中,代際之間的良性溝通離不開網絡語言的文化反哺。此外,代際沖突是代際傳播中不可避免的,因此年輕一代開始建構出一種規(guī)避沖突的話語方式。另外,網絡語言并不是青少年的專屬,他們的父輩其實也擁有其代際特征的網絡語言,因此理解代際差異才能真正意義上理解網絡語言在代際傳播中的邏輯關系。網絡語言是一種代際文化,當兩種代際文化進行溝通時,其實是雙方的文化正在發(fā)生碰撞,因此在代際溝通過程中,差異文化的接觸、認知、理解、協(xié)商與融合是一個必然的過程。
三、從語言認同到話語建構:代際溝通中的網絡語言文化協(xié)商
網絡語言的代際傳播實際上是兩種文化的碰撞過程,經歷了文化的接觸、沖突、認同及協(xié)商之后,兩代群體間建立起協(xié)商性的語言認同與話語模式。首先,網絡語言不是青少年的專屬文化,其父輩群體也擁有其代際特色的流行語言文化,兩代人的相互認同實際上是理解文化與文化反哺的過程,這種理解促就了協(xié)商式認同;其次,網絡語言作為一種文化植入在人們的思維意識中,因此對網絡語言的認同改變了人們的話語模式。這一代際溝通本質上是文化協(xié)商的過程。
1.兩代群體對網絡語言的協(xié)商性認同在青少年父輩的眼中,網絡語言多被看作是一種失范現(xiàn)象,默頓把“失范”看作是規(guī)范的缺席,也就是人們對現(xiàn)存的社會規(guī)范缺乏廣泛的認同,從而使社會規(guī)范喪失了控制人們行為的權威和效力[14]。事實上,不是所有的網絡語言都被認為是失范的,一些網絡語言作為流行文化反而成為父輩學習的對象。青少年的父輩不甘被看作是落伍者,因此文化吸收與再學習開始發(fā)生。落伍者往往代表著青少年父輩這一代人,這樣的差異因代際而產生。不過從辯證的角度來看,這一學習行為是一種相互浸潤的過程。換句話說,青少年相對于其父輩而言也是落伍者,對于代際間的流行文化差距,他們會通過一種“再學習”的方式來彌補文化結構中的空缺。協(xié)商性認同的過程其實就是理解網絡語言、認知網絡語言甚至認同網絡語言的過程。代溝因文化差異而產生,父輩對網絡語言的認知也逐漸改變,起初,他們對網絡語言倍感焦慮,他們看到了大量的流行語言具有粗鄙化的特征,對網絡語言的質疑無處不在,每經歷一次質疑,網絡語言就會出現(xiàn)新的表現(xiàn)形式,弱化其原本的意涵。或者這一網絡語言逐漸消失在主流媒體中,最終走向消亡。人們發(fā)現(xiàn),青少年的個性化生存不可避免,并且從文化相對主義的角度來看,沒有野蠻文化和文明文化,或許只可以將它們看成是不同的文化,這種新興文化逐漸演化成流行文化。因此,這才帶來了進一步的文化反哺,父輩開始逐漸理解和接納其子女所熱衷的流行語言,他們樂于將自己放在學習者的位置去進行文化的跟進。在青少年的眼中,他們父輩所熱衷于使用的網絡語言被認為是一種“老土的”“過時的”網絡語言。但他們了解,父輩之所以對閃閃發(fā)光的中老年流行語情有獨鐘,一方面是受到生命歷程的影響。他們幾乎都經歷過“”或改革開放等重要階段,政治革命對他們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因此他們的表情符號往往伴隨著正能量的、積極的、一本正經的、官方的、客套的文字語言。而在視覺上,艷麗、顯眼是年長一代的審美特征,因此他們所習慣的表情包也總是符合他們的審美。另一方面,從年齡角度來看,父輩更關注身體的狀況,這也使微信養(yǎng)生成為常態(tài),圍繞養(yǎng)生的模式化標題反而成為一種流行的、被人們調侃的現(xiàn)象。而年輕一代的日常生活則圍繞學習、娛樂展開,因此網絡語言也具備娛樂化、無厘頭等特征。網絡語言的認知形成與個體所處的人際關系密切相關,目前的語言環(huán)境則是一種“網絡語言無處不在”的狀態(tài),因此人際環(huán)境作為語言認知本身的一部分,為其提供了實踐的情境。此外,人的認知是靈活的、與時代相關的,個體對網絡語言的接納一定程度上也代表著個體在認知過程中對不確定環(huán)境的順應,以希望在不穩(wěn)定因素中尋找穩(wěn)定性,并形成某種協(xié)商一致的認知模式??傮w來說,個體的認知也是在語言的使用和傳播中不斷調整的,并在此基礎上形成協(xié)商性認同的結果。協(xié)商性認同發(fā)生于代際沖突之后,一方面青少年的父輩從他們的子女處習得新的網絡語言,另一方面子女理解父輩所熱衷的流行語言,最終帶來的是認知的建構,即網絡語言在人們思維結構中的植入。
2.代際溝通中話語模式的協(xié)商性建構盡管一部分網絡語言得到了父輩的認同,但代際沖突不可避免。據(jù)調查可知,代際沖突包含兩層含義,首先是父輩對青少年流行語言的制約,其次是兩代群體對對方網絡語言的不理解。而青少年深知,他們在不同的情境下與不同的人使用何種不同的網絡語言。由此,一種協(xié)商性的話語模式形成了。首先,網絡語言是一種高語境的文化。滕尼斯曾提出,在一個共同體中,相互之間有一個共同的、有約束力的思想信念作為共同體的意志,這其實是一種默認一致,它就是把人作為一個整體的成員團結在一起的特殊社會力量。結構和經驗越相似,默認一致就越可能實現(xiàn)[15]。不難發(fā)現(xiàn),網絡語言都是具有豐富“內涵”、具有時代和代際特征的,青少年所處的亞文化圈也催生出不少網絡語言,有一些“次元墻”是難以打破的,因此話語的切換能夠有效避免代際溝通中“不理解”的存在。前述提到的點點就傾向于避免使用難以“反哺”的網絡語言,因為“還得從頭解釋一遍實在太麻煩”,因此在代際溝通中,青少年注意到對話語境的差異,而盡可能使用父母理解的網絡語言。其次,網絡語言也是青少年群體與社會抗爭的工具,這主要表現(xiàn)在網絡語言低俗化、網絡語言諷刺性等方面。網絡語言低俗化問題一直被社會大眾關注,網絡語言暴力、網絡臟話也是目前最為常見的,更為嚴重的還存在網絡語言倫理失范的問題。我們每天可能都會接觸到這些語言,比如“污”“浪”“屌絲”“逗比”“嘿嘿嘿”“跪舔”“上車”等等,從字面上或許看不出其低俗所在,但了解網絡語言的網民卻清楚地知道,有一些屬于網絡臟話并且在語言道德的邊界不斷徘徊和抵抗,成為一種情緒宣泄的力量。在網絡語言中,最典型、流傳最廣泛的被稱為網絡熱詞或者被稱為網絡流行語,因此網絡熱詞不僅僅是一個流行的語言,更是社會熱點的符號表征。例如備受爭議的“屌絲”一詞,它被看做是一種不雅的詞句,更是一種低俗語言的表現(xiàn)。青少年深知使用此類語言與父母交流的后果,因此他們往往避免在父母面前使用可能造成沖突的語言。此外,一些青少年被訪者在與父母溝通時,會特地使用他們所認為的“中老年表情包”。父母在與子女溝通時,也會傾向于使用子女常用的流行語,如有受訪者提出父母在群聊時常使用她曾經發(fā)過的表情包。這表明,父輩也有與子女縮小溝通差距的主動意愿。由上可見,協(xié)商性話語模式其實是子女與父輩雙方共同建構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代際溝通這種跨文化傳播過程的失敗,而是代際沖突中話語模式的重構。網絡語言的協(xié)商性認同及人們話語模式的協(xié)商性建構其實是一種文化協(xié)商的過程,這一文化協(xié)商促使網絡語言融入代際溝通過程中。網絡語言之所以融入日常生活,還因強勢文化下文化自覺的形成。網絡語言的邊界就像文化圍城,本文化在城內,外文化在城外,當外文化開始與本文化發(fā)生碰撞時,邊界開始發(fā)生形變。而邊界的動態(tài)平衡,即一種文化共識的達成或許才是最終的話語博弈結果。文化共識的達成不是一個終點,它只是在網絡語言進行代際傳播的過程中的某一個可能的結果。即,可能會共同認同一部分通俗的網絡流行語言,但也會規(guī)避所謂的低俗的、對方無法理解的內容。
四、結論
文章對青少年與父輩群體的網絡語言溝通狀況進行了考察,研究發(fā)現(xiàn),青少年在與父輩溝通的過程中存在文化反哺、話語沖突等現(xiàn)象。文化反哺是指年輕一代向年長一代傳授文化的過程,這一過程中父輩群體樂于接受子女對其灌輸?shù)哪承┚W絡語言。話語沖突因網絡語言的高語境特征而產生,因此子女會在與父母和同齡人對話時分別采用不同的話語方式,即話語切換模式。另外,不同的代際都具有其特征性的流行語言,因此網絡語言內部也存在代際差異。網絡語言的代際差異體現(xiàn)了兩代人的文化差別,代際溝通實際上是一種跨文化的溝通。跨文化交際通融理論則認為,交際發(fā)生在特定的歷史與社會語境之中,它既是信息交換也是認同建構的過程[16]。追求標新立異的青少年認同并追尋差異化的文化,客觀來看,青少年網絡語言確實挑戰(zhàn)了父輩的傳統(tǒng)文化,但父輩也樂于了解和接受他們的文化,由此形成了一種文化自覺的良性溝通模式。這種文化自覺即:無論是在圈內還是在圈外,人們對彼此的文化保持著尊重和好奇,并樂于學習和接受。費孝通在提到文化自覺時,也曾提出,在一定的文化圈子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并充分認識[17]。這里不是主張全盤他化,而是加強文化轉型的一種自主能力。換句話說,兩代人在看待網絡語言時需要自我反省、自我創(chuàng)建、取長補短,這樣或許可以形成一種被共同認可的新的秩序,從而促進多元文化的和平共處。而在網絡語言的代際傳播中,本文化與外文化之間的流動過程是從排斥進而走向融入的,進而形成文化協(xié)商的局面。從協(xié)商的結果上來看,文化大拼盤并不是理想化的文化協(xié)商模式,文化之間彼此粘連成為一個整體,也就是多元文化最終統(tǒng)一于“構連(articulation)的整體”[18]才是最終的目的。構連的意義就在于,我們所說的統(tǒng)一都是一種動態(tài)過程而非結果。可以說,網絡語言在代際溝通中一方面形成了協(xié)商性認同,另一方面也構建了一種協(xié)商性話語模式,最終在文化協(xié)商中形成差異化統(tǒng)一格局。
作者:趙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