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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傳統(tǒng)教學只重視詞、句和語法等語言知識的學習，而忽視語言背后的文化。針對日本人偏向委婉表達、省略表達、敬語表達等，從地理、民族、審美、社會結構等方面對其產(chǎn)生的原因進行剖析，語言行動和語言意識可激發(fā)日語學習者對日本語言文化的學習興趣。

關鍵詞：日本人；語言行動；語言意識；語言文化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在人與人之間的語言交流中傳遞著語言文化。日本的語言行動和語言意識反映出日本人獨特的語言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日語學習者。日本語言學家森田良行曾經(jīng)指出「言葉はそれを生み出した社會的文化であり、文化的視點を離れて言葉を考えることは生きた本當の言葉を眺めることにはならないであろう。」［1］（語言的產(chǎn)生來源于社會文化，脫離了文化談語言不是真實的語言。）日本語言學家芳賀綏把日本人的語言行動和語言意識概括為如下8個特點：「語らぬ」（不贅言的）、「わからせぬ」（不說服，不強加于人的）、「いたわる」（關懷，善解人意的）、「ひかえる」（謙遜的，內(nèi)斂的）、「修める」（修身的）、「ささやかな」（注重細節(jié)的）、「流れる」（世事無常的）、「任せる」（順其自然的）。［2］這種語言行動和語言意識對日本人的含蓄表達、省略、敬語的產(chǎn)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已有文獻主要是對日語語言意識的某一特征進行論述，或從曖昧的角度、或從日本人的心理角度、或從審美的角度探討日本人和日語的特征。對語言行動和語言意識的產(chǎn)生原因，如何反映日本人的心理特征等問題尚未進行系統(tǒng)論述，本文將展開剖析。

一、從含蓄表達看“以和為貴”

含蓄的表達是指說話者不說明白，模糊、委婉地表達想說的意思，重視言外之意，盡量避免直截了當。如日本人在路上遇到熟人，會有以下對話。「どちらまで？」「ちょっと、そこまで。」「あ―そうですか、いってらっしゃい。」（去哪里啊？去那邊。是嗎？您走好。）日本人認為我要去哪里和你無關，而在歐美人看來這是很失禮的，侵犯人的隱私權。回答也很曖昧、適可而止。說話的人又回答了一句“是嗎”？好像明白了什么。類似對話不是為了傳遞信息，而是保持良好的人際關系。即使沒有信息交流，作為對話也有存在意義，這種含蓄的表達是日語的一個典型特征。中國人聽到這樣的對話多少會有一點不舒服，會認為對方有意隱瞞，從而產(chǎn)生不悅。李：昨日どこへいきましたか。山本：ええ、ちょっと銀座へいきました。李：ひとりで？山本：いや、友達と李：買い物したか。山本：いや……『日本語と日本文化』［3］這則中日對話顯示，中國人喜歡詳細聊天，認為這是對朋友的關心。而日本人認為這種過度關心很失禮。另外，日本人從自己的立場出發(fā)，盡量避免觸碰他人的愿望、能力和感覺。如：「先生は英語ができますか。」（老師會英語嗎？）如果直接問老師會英語嗎，老師會覺得被輕視了。這時候應當說「先生は英語がいかがですか。」（老師英語怎么樣？）此外，日本人和熟人見面的時候，經(jīng)常會說「この間はどうも、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上次多謝你的關照。）表示對過去的事再次感謝。對方會回答「こちらこそ。」（哪里，還請你多關照。）即使沒有太大的關照，日本人也會通過這樣的問候，互相確認友好。這種對話展示了日本人對維持友好關系的重視。在日語對話中，經(jīng)常聽見日本人說這樣的附和語「はい」「ええ」「うん」（是的、是、嗯）。這些隨聲附和語不一定是對對方說話表示的肯定和同意，大部分表示在聽對方說話，是對對話的確認。如果沒有這些隨聲附和語，對方會很不安，懷疑是否在聽自己說話。外國人經(jīng)常指責日本人不能清楚地表達否定和拒絕。這大概與他們優(yōu)柔寡斷、缺乏決策能力、逃避責任、故意把話說的含蓄委婉有關，另外，他們不習慣肯定和否定二選一的思考方式。為什么日本人喜歡含蓄的表達方式？這與日本人的“和”意識有關。在中國古代，日本被稱作“倭”。日本人知道“倭”在漢語中代表不好的意思，于是用發(fā)音相同的“和”來替代，并成為日本的代名詞。公元604年，圣德太子制定《十七條憲法》，“以和為貴”（和を貴とする）規(guī)定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首先要保持社會和諧。從此，“以和為貴”成了日本的立國之本。“和”意識在日本的民族意識中占有重要位置，影響著日本人的性格。在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交流中，他們盡可能維持人與人之間的和睦關系，盡量避免傷害對方的感情。具體來講就是要把握分寸、避免沖突、少說為妙。

二、從省略看“以心傳心”

日本人“以心傳心”的心理主要體現(xiàn)在省略上。省略的表達是指在句子表達即將結束的時候，基于某種條件，把句子開頭和末尾必要的詞句省去。［5］日本人把省略的表達方式看成是一種美意識，充滿著含蓄、余情和言外之意。如：幸子：ミラーさん、ちょっとお願いがあるんですが。ミラー：何ですか。幸子：息子に英語を教え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ミラー：教えてあげたいんですけど、ちょっと時間が……幸子：お茶でも飲みながらおしゃべりし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ミラー：うーん、出張も多いし、もうすぐ日本語の試験もあるし……それに今まで教え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から……幸子：だめですか。じゃ、殘念ですが……ミラー：どうもすみません。『みんなの日本語』［6］這段話講的是幸子想拜托這個人教她兒子英語，這個人說想教，但是沒有時間。幸子說能不能一邊喝茶一邊聊一聊。這個人說自己出差多，馬上要日語考試了，而且以前也沒教過英語，暗示自己沒有自信。幸子說不行啊，很遺憾。這個人說對不起。對話的劃線處分別省略了一些內(nèi)容。完整的表達應該是「ちょっと時間がありません。」（沒有時間）「それに今まで教え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から、自信がありません。」（我到現(xiàn)在沒教過，沒有自信。）「殘念ですが諦めます。」（真遺憾我還是放棄吧。）日本人經(jīng)常在句末故意省略，確保不傷害彼此感情。［7］如果不能正確理解日本人說話的含義，很難領悟這種對話的美感。日本人喜歡說話留有余地，需要理解語言的言外之意，才能準確把握他們要表達的真正意圖。［8］除了省略，日語中還有[沈黙は金なり]（沉默是金）「目は口ほどに物を言う」（眼睛像嘴一樣會說話）等諺語。日本最古老的和歌集《萬葉集》中曾寫到這樣的話，「言霊の幸はふ國（ことだまのさきわうくに）」「大倭の國は言霊の助くる國ぞ（日本は言霊が助けてくれる國である）」日本是受言靈幫助的國家。受古代日本人的影響，現(xiàn)代日本人也認為語言有神靈，說話應當小心謹慎。好的話會帶來幸福，不好的話也會應驗。這種思想意識造成日本人喜歡沉默寡言，少說為妙。［9］

三、從敬語看日本人的內(nèi)外意識

日本是一個內(nèi)外有別的民族，日語中有內(nèi)和外的區(qū)別。比如，「うちの會社」（我們的公司）「うちの學校」（我們的學校）。與之對應的是「よその會社」（別人的公司）「よその學校」（別人的學校）。日本人把自己放在所屬集團之中，根據(jù)自己所處集團的不同，采取不同的態(tài)度和行動。日本人與人交談，會表現(xiàn)出極強的內(nèi)外意識。首先要分清楚對方是內(nèi)部人員還是外部人員。對待內(nèi)部人員的語言和心理表現(xiàn)都很親近，對待外部人員則有一定距離，語言和行動上都表現(xiàn)得有些疏遠。日本人在立春前夕有撒豆子的習慣，把干豆子從家中向外拋撒時說「鬼は外」（鬼出去），把干豆子從外向家中拋撒時說「福は內(nèi)」（福到來）。這個撒豆子驅(qū)鬼的習俗，是日本人內(nèi)外意識的具體體現(xiàn)。日語的敬語非常發(fā)達，形式多樣。由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復雜，敬語也呈現(xiàn)出多樣化特征。日語有尊敬語、自謙語、鄭重語和美化語。從敬語中我們也能夠看出日本人的內(nèi)外意識。日本人會根據(jù)自己所屬的集團和地位以及相互之間的關系來使用敬語。此外，日本人會對自己不熟悉的人、與自己有一定距離的外人使用敬語。這種親屬關系、內(nèi)外意識在日語敬語中非常普遍。日本人更注重對方是否屬于一個集團，是否內(nèi)部人。也就是說，在與外人談及自己的家人或自己內(nèi)部人的時候，即使話題人是自己的上司、長輩、也要用自謙語的表達方式。［10］比如，向外部集團稱呼自己的上司，不能用尊敬語的形式，「田中部長は今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ん。」（田中部長現(xiàn)在不在。）而應該這樣說：「田中は今おりません。」（田中現(xiàn)在不在。）［11］又如，向外人稱呼自己的母親、父親、姐姐、哥哥時，不應該說「お母さん」「お父さん」「お姉さん」「お兄さん」，而應該把身份降低，說成「うちの母」「うちの父」「うちの姉」「うちの兄」，以此來抬高對方。通過用這種自謙語的形式來表達對對方的敬意之情。

四、日本語言文化特征形成的歷史原因

（一）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日本是一個四面環(huán)海的島國，大部分地區(qū)屬于溫帶海洋性氣候，高溫多濕，雨量充足，為種植水稻提供了充沛的水源。在古代，日本人種植水稻需要精耕細作，需要人與人之間互相協(xié)作，漸漸地從一個個小家形成了一個個村落共同體，產(chǎn)生了集團歸屬意識。集團利益成了個人行動的準則，不允許以自我為中心行動，人與人要遵守共同的秩序，漸漸地也形成了等級森嚴的上下關系。這種集團意識也被日本人繼承，人與人之間交往也要保持和諧的關系，“以和為貴”成為日本民族的一個重要特征。

（二）民族結構的影響日本民族結構單一，大部分是大和民族，其余為阿伊努族與琉球族。歷史上日本沒有受過外族的入侵，外族也沒有大規(guī)模地移入。此外，日本人的生活習慣、風俗習慣、思考方式大體一致，人與人之間不需要多說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日語充滿著含蓄、余情和言外之意，含蓄的日語和含蓄的日本人也就產(chǎn)生了。

（三）審美意識的影響日本人熱愛自然，強調(diào)與自然和諧相處，這種審美意識在日語中體現(xiàn)為追求和諧的語言氛圍，營造和諧的人際關系。日語對話中委婉的拒絕、隨聲附和等都體現(xiàn)了日本人“以和為貴”的思想。此外，日本人喜歡用省略和沉默的方式進行交流，體現(xiàn)了日本人喜歡以心傳心的無言之美。

（四）社會結構的影響日本是一個集團觀念強烈的國家，集團利益高于一切。日本人盡力為集團服務，集團也會最大限度地滿足個人利益。因此，日本人普遍有著很強的安全感和歸屬感。日本人具有明顯的內(nèi)人和外人意識，有著明顯的集團優(yōu)越感，人際關系表現(xiàn)出明顯的排他性。日本人喜歡依賴與自己平時接觸交流較多的上司和同事，對圈子外面的人和事則表現(xiàn)得疏遠和冷漠。此外，日本等級森嚴，存在著一種年功序列制度，有著嚴格的上下級關系。這種社會結構使得日本人做事效率很高，有著很強的競爭力。在語言上則表現(xiàn)為敬語發(fā)達，在日本人身上則表現(xiàn)為待人接物有禮有節(jié)。

參考文獻：

［1］森田良行.日本語の視點［M］.東京都：林社，1995.

［2］芳賀綏.日本人の表現(xiàn)心理［M］.東京：中央公論社，1990.

［3］孫滿緒.日語和日本文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

［4］藤平誠二.日本人の住む言葉の世界―日歐比較言語認識論［M］.東京都：木未式會社，1993.

［5］國語大辭典［M］.東京：小學館出版社，2012.

［6］李朋義.みんなの日本語［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7］吳小偉，張衛(wèi)娣.從委婉表達看日本人的語言心理［J］.現(xiàn)代交際，2015（1）.

［8］易洪艷.日本語言文化的特征及成因分析［J］.黑河學院學報，2017（12）.

［9］張海川.淺談日本人的語言行為及審美意識［J］.貴州民族學院學報，2016（2）.

［10］孟青青，張振杰.日語敬語對人際關系的影響［J］.科技視界，2014（22）.

［11］庵功雄.新しい日本語學入門ことばのしくみを考える［M］.東京都：株式會社，2003.

作者：脫小杰 單位：安陽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