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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視雜志》2015年第七期

起源于國外的真人秀節目已經成為當下各衛視頻道爭奪受眾的殺手锏，也是電視收視市場的熱點。新媒體傳播方式多樣化、互動性的特質也改變著受眾的欣賞品位和參與心態，每一檔成功的真人秀節目在網絡上形成或大或小的輿論場，影響著節目的關注度、收視率和好評度。其中，《中國好聲音》作為歌唱表演選秀類節目的典型代表，2012年以來，連續推出三季，電視收視率、網絡點擊量和廣告投放量穩中有升，獲得了良好口碑和超高人氣。《奔跑吧兄弟》是2014年浙江衛視首次推出的大型戶外競技真人秀節目，憑借生動有趣的游戲、七位明星主持人的加盟，收視率持續走高，贏得廣泛關注。這兩檔節目類型不同，卻具有國內成功真人秀節目的共同要素：版權引進、季播模式、明星參與和競賽機制，同時善于利用新媒體平臺，引發熱門話題，與網民形成緊密互動。本文以《中國好聲音》、《奔跑吧兄弟》為研究對象，分析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的形成基礎、場域結構的組成和演化、引發輿論潮的議題和社會影響。

一、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形成的基礎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將場域定義為“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正是在這些位置的存在和它們強加于占據特定我國真人秀節目的網絡輿論場分析 蔣淑媛位置的行動者或機構之上的決定性因素之中，這些位置得到了客觀的界定”。①也就是說，場域是一種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空間環境，這個空間環境并非指單純的物理空間，也包括虛擬空間。處于這個場域內的成員的行動受到場域以及場域內其他成員的影響。布迪厄認為場域的多樣化是社會分化的結果，是場域自主化的過程。網絡輿論場正是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移動媒體和社交媒體的廣泛應用以及網民自主發表言論、彼此交流、多向互動而自發形成的網絡虛擬時空環境。

1.觀眾話語權力的實現央視-索福瑞媒介研究有限公司對我國真人秀節目觀眾調查的結果顯示：“女性觀眾是綜藝節目的主力群體，從年齡結構對比來看，25-34歲的青年觀眾占比最高。”②連續三季的《中國好聲音》的核心觀眾構成群體年齡為25-54歲，年齡覆蓋面大。“《奔跑吧兄弟》最受‘80后’、‘90后’年輕人青睞，電視端的觀眾以35歲以下為主，而網絡端的觀眾以24歲以下為主”。③據統計，“與其他群體相比，青少年群體的網絡輿論表達意愿更強烈，尤其是10-19歲網民網上發言積極性最高，有50.2%的比例；其次是20-29歲的網民群體，有46.6%的比例”。④“去中心化”是互聯網和新媒體平臺的基本屬性，即時通信、論壇、微博、微信、APP等交流溝通類應用平臺給廣大網民提供了平等自由表達的渠道，也培養了青年網民參與網絡輿論的主動性。以往由少數精英人士主導電視話語權的優勢地位正在被動搖，真人秀節目成為電視媒體的核心內容競爭資源，與青年觀眾的審美偏好得到重視不無關系，節目制作方需要融入網絡場域空間內與觀眾進行密切互動，了解觀眾喜好，并在節目中予以呈現。

2.多元參與的制作模式真人秀節目定位于綜藝性和娛樂性，政治屬性不強，符合制播分離、按照電視節目市場規律進行公司化運作的條件，這也是我國真人秀節目從版權引進到宣傳推廣都能緊跟市場動向和觀眾需求進行靈活運營的重要原因。《中國好聲音》和《奔跑吧兄弟》的電視播出平臺都是浙江衛視，但是制作團隊和制作模式卻不同。《中國好聲音》是2012年浙江衛視引入荷蘭節目《荷蘭之聲》的版權，由星空傳媒集團旗下的上海燦星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責節目制作，并參與廣告分成和衍生品的全產業鏈開發；冠名贊助商加多寶集團全程參與節目的宣傳推廣。《奔跑吧兄弟》以韓國王牌原創節目《RunningMan》為原型，2014年浙江衛視引入該節目模式并吸納有過大型真人秀節目制作經驗的導演參與、韓國原團隊共同開發制作，保證了節目制作的精良水準，并延續了原節目品牌的影響力。

3.多屏傳播格局的建構我國網絡視頻行業的用戶規模一直呈增長趨勢，截至2014年12月，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4.33億。⑤艾瑞咨詢集團的調查顯示：中國在線視頻用戶前三位的選擇分別是電影、電視劇和綜藝節目，比例分別為72.6%、63.1%和51.8%。⑥國人觀看電視的時間在逐步減少，網絡視頻多屏化格局已經形成，臺網聯動勢在必行。《中國好聲音》第三季授權騰訊視頻獨播，為增強網絡播出平臺吸引力，騰訊視頻基于自制節目《有料》推出特別版《有料好聲音》，每日爆料《中國好聲音》臺前幕后小八卦，加強網民和節目之間、和導師之間以及和學員之間的互動。《奔跑吧兄弟》的網絡播出平臺包括新藍網、愛奇藝、搜狐、樂視、PPTV、騰訊、優酷土豆，“前三期節目就獲得了超過7億的網絡點擊量，20億的微博閱讀量”，⑦成為2014年第四季度最熱的真人秀節目。

二、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的結構和演化

布迪厄場域理論認為：“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游戲者之間力量關系的狀況在決定某個場域的結構。”⑧在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內，有觀眾組成的網民群體，有包括播出方、節目制作團隊、贊助商、參與節目的明星、導師、選手組成的節目制作方，還有潛在的競爭對手，他們出于不同的行為動機，通過輿論傳播的方式在進行著引導、博弈和合作。

1.商業資本控制下的“場”布迪厄曾指出商業資本通過收視率來影響電視、新聞場和整個文化生產場，“新聞界是一個場，但卻是一個被經濟場通過收視率加以控制的場。這一自身難以自主的、牢牢受制于商業化的場，同時又以其結構，對所有其他場施加控制力”。⑨在全民互動、多元參與、多屏傳播的態勢下，多重資本共同參與節目制作，獲取更高的商業利潤是根本目的，而商業利潤通過收視率和點擊率來進行轉化。因此，如何爭取高收視率和點擊率，贏得更多觀眾注意力，是資本參與到輿論場的出發點，也是資本議程設置話題、引導輿論走向的關鍵動力。

2.明星草根化和草根明星化明星為了保持神秘感和光鮮的舞臺形象，在日常生活中也多與公眾保持疏離。而互聯網打破了明星與社會大眾交往的壁壘，消解了權威性和神秘感。明星會通過新媒體平臺積極與公眾進行互動，粉絲對明星的喜好、行蹤進行信息傳播，明星也會把個人私生活與粉絲分享，明星更多地呈現出普通人的本性。例如，《奔跑吧兄弟》節目中，數學不好、愛搞怪的奔跑團團長鄧超、賤客陳赫、碎碎念“撿漏能手”王祖藍、“大黑牛”李晨、在節目中不慎放屁被譽為“無敵P俠”的鄭愷的生活化形象吸引了更多的關注，Angelababy所表現出的女漢子性格更是受到了網民的追捧，明星草根化的對外形象增加了對觀眾的親和力。以《中國好聲音》為代表的歌唱選秀類節目則是面向草根平民的造星運動，以“海選”、“全民娛樂”、“草根明星”為主要特征，推出吉克雋逸、吳莫愁等一批青春偶像。這種類型的真人秀節目讓網民有了可參照對象，隨著節目的進展，學員會獲得大批追隨者支持，逐漸向明星轉變。

3.場域內的分化和流動在經濟邏輯的驅動作用下，輿論場的各方力量在競爭博弈中會出現分化和聚合，網絡輿論場域的自發性和松散性的特質也決定了參與者的變化性和流動性。經濟資本的分化首先表現在對節目贊助權的競爭中，《中國好聲音》連續三季節目冠名權競標的白熱化程度、冠名費的逐年增長，都表明市場上有多家企業都意在通過資本參與的方式博得觀眾關注。最終，加多寶集團連續三年取得冠名權。其次，《中國好聲音》導師的輪換也會反映在輿論場內，導師離開造成粉絲群的流失，制造了話題，引發輿論的猜測和爭議，新導師出現會帶來新的簇擁者，同樣也是輿論場內的熱點話題。再次，草根明星的培育和塑造，使他們獲得的名氣、聲譽等象征資本轉化為經濟資本，在商業市場上獲取經濟利益。如此循環，使輿論場內的參與方在無意識中接受經濟資本的支配，并加入到對于資本占有的游戲中來。

三、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內的熱點議題

真人秀節目的網絡輿論主要呈現在節目組官方微博、以網民和粉絲為主要參與者的貼吧，以及參與節目的明星、導師、選手的微博和貼吧中。通過對《中國好聲音第三季》、《奔跑吧兄弟》節目播出期間的百度指數和新浪微指數的分析發現，熱點議題主要圍繞著節目內容、節目衍生品、節目參與者的緋聞和幕后花絮三個方面展開。

1.節目播出和環節設計以競賽機制制造懸念引發觀眾對節目的持續關注是真人秀節目的通常做法，這種吊足觀眾胃口的策略也會反映在網絡輿論場中。節目組定期對外公布競賽環節和結果，引發網民熱議。每一期節目播出前，節目組的官方微博、參與的明星微博均會針對節目信息，有效調動觀眾關注。節目播出的第二天，網民的輿論和互動就會形成熱點議題。在節目環節的設計上，《中國好聲音》的導師確定、節目中的導師盲選、導師抉擇、導師對戰和年度盛典均是引發網民熱烈討論的焦點話題。《奔跑吧兄弟》別出心裁的游戲環節，如撕名牌大戰和泥潭大戰、融入了中國古典文化內容的《白蛇傳》、《水滸傳》游戲挑戰都引起了網民的輿論熱潮。

2.多類型衍生品的開發和推廣為了保持真人秀節目在輿論場中形成的認知度，保持網民對節目品牌的關注熱度，并從而占有更多的資本，節目組還會推出各種不同類型的衍生品。《中國好聲音》集納導師和人氣學員推出巡回演唱會、拍攝電影《中國好聲音之為你轉身》；《奔跑吧兄弟》憑借著高收視率和高關注度，在節目收官之戰播出的一周后，播出特別節目《奔跑吧兄弟凌渡魅力之夜》，緊接著推出電影版《奔跑吧兄弟》，節目延續下的關注熱度直接推高了電影的票房，這種由電視節目帶動下的“速成綜藝電影”遭到了業內人士的批評，也引發了網絡輿論場中的激烈爭論。

3.內幕花絮和明星緋聞出于人性本能的自然需求，有關八卦緋聞的信息總是能引起輿論的普遍關注，成為人們茶余飯后進行網絡瀏覽、發帖宣泄的娛樂消費內容，真人秀節目集聚的明星資源為制作娛樂話題提供了條件。為了能讓與節目相關的話題從海量信息中映入觀眾眼簾，節目制作方、明星、選手也會主動爆料，引發關注。但競爭對手也會針對觀眾的這種心理需求，揭露黑幕、曝光明星緋聞，對節目制作方進行攻擊和打壓。《中國好聲音》有關選手身份、故事包裝、關系曖昧、不睦傳聞、版權糾紛、冠軍內定、背后黑幕的各種傳聞也持續貫穿在節目過程之中。《奔跑吧兄弟》明星成員的個人私生活也會在微博中透露，例如鄧超與兒女的家庭生活小插曲、王祖藍求婚、Angelababy的家庭照等信息也激發了網民的熱切關注和評論。

四、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對于文化生態的重塑

新媒體時代下，社會不同階層自我意識逐漸彰顯，在信息互動、交流和碰撞中，一種新的文化生態正在重塑。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是新文化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年輕一代的心理特征和價值取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1.收視心理需求和政策管控同時作用于文化市場真人秀節目迎合的是人們追求淺層次感官享受的心理需求，但是觀眾的欣賞口味是求新求變的，一味的迎合難以獲得持續關注；而且在網絡輿論場內，人們相互之間的信息交換也會影響偏好和態度。另一方面，從政策規制方面看，政府主管部門出臺相關管理辦法，通過控制真人秀娛樂節目的數量來抵制過度娛樂化，防止雷同浪費。節目制作方對于經濟利益的追求和受眾多樣化、流動性的文化需求，以及政府部門的管制同時作用于真人秀節目網絡輿論場，這三方力量互相作用，影響著文化生態的發展演化。

2.輿論參與的狂歡化并未淹沒主流道德價值觀前蘇聯思想家巴赫金的狂歡理論提出：“狂歡節就其意義來說是全民性的，無所不包的，所有的人都需要加入的親昵的交際。廣場是全民性的象征。”⑩網絡輿論場正是這樣一個在新媒體時代構筑起來的不分等級、全民參與、自由表達、平等對話的公共空間，個體的輿論聲音充滿了宣泄性、顛覆性和大眾性，表現出強烈的反權力、反規范的自由狂歡特點。網絡輿論充滿了個人表達、表現、滿足、證明自己的需求，但是這種參與的狂歡心態并沒有消解掉主流的道德價值觀，反而在信息互動過程中，有強化集體認同的趨勢。例如，鄧超在微博中呈現出來的“愛家庭、愛孩子”的中國傳統的道德價值觀得到廣大網民的進一步傳播和認同，而陳赫出軌的信息一經曝光，則很快得到網民的痛斥和唾棄。

3.文化氛圍的娛樂化和正能量倡導并存美國傳媒文化研究者尼爾•波茲曼描述了娛樂是電視的一般表達方式，“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當下，這種娛樂化的表達方式并沒有根本改變，并且有日益加劇的趨勢，但受眾已不再是媒介單方面傳播娛樂的附庸，受眾與媒介、與他人形成雙向互動、多向互動的傳播態勢，傳播效果是各方力量互相作用、互相博弈、互相碰撞后呈現的多種復合性的結果。真人秀節目輿論場中，充斥的不僅是對感官刺激的滿足，不僅是宣泄的狂歡，節目立意彰顯的對夢想的追求、努力拼搏的精神同樣也會反映在輿論場中，對受眾產生激勵。網絡輿論場具有自我凈化功能，社會大環境的影響、行業發展和政策規制的引導等因素將會引發網絡輿論場新的變化，如何利用新媒介重構我們的生活、豐富人們的理性認知的思考依然還要繼續。

作者：蔣淑媛 單位：北京郵電大學數字媒體與設計藝術學院